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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娇软甜妻她废了

乃柚、著

其他类型连载中

什么是救赎 一束光照进黑暗,倘若这束光照亮后离去,那这束光便有罪。 而宁骁便是宋清宥的那束罪。 一束光照进一片黑暗,并属于黑暗,不再离去,那便是救赎。 有着悲惨经历的宋清宥,前世曾遭两次抛弃,重来一次,她不会相信什么光了,她只想安稳度过此生。 而事实证明了,他江寅川就是她宋清宥的救赎。 “你吃的苦,老子替你吃。你受的伤,老子来治,这世界欠你的,老子给。” “你顾虑,我就舍弃,现在想娶你的人,只是我—江寅川。” 江寅川,一个把所有温柔都给了宋清宥的男人。而有幸重来一次的宋清宥,也清敞了最后一道防线,同样把所有感情倾覆给了江寅川。

主角:宋清宥,江寅川更新:2024-03-04 11:2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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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清宥,江寅川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后娇软甜妻她废了》,由网络作家“乃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什么是救赎 一束光照进黑暗,倘若这束光照亮后离去,那这束光便有罪。 而宁骁便是宋清宥的那束罪。 一束光照进一片黑暗,并属于黑暗,不再离去,那便是救赎。 有着悲惨经历的宋清宥,前世曾遭两次抛弃,重来一次,她不会相信什么光了,她只想安稳度过此生。 而事实证明了,他江寅川就是她宋清宥的救赎。 “你吃的苦,老子替你吃。你受的伤,老子来治,这世界欠你的,老子给。” “你顾虑,我就舍弃,现在想娶你的人,只是我—江寅川。” 江寅川,一个把所有温柔都给了宋清宥的男人。而有幸重来一次的宋清宥,也清敞了最后一道防线,同样把所有感情倾覆给了江寅川。

《重生后娇软甜妻她废了》精彩片段

八月的阜阳,骄阳似火,微风袭卷着地面翻起滚滚热浪,夏天在这个小县城里总觉得格外漫长。

卧室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躺在床榻上,清瘦的小脸微微泛白,头上裹着纱布,可见是病了几日了。

此时的宋清宥还是有些混乱,周围老旧的家具,熟悉的环境,让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明明记得在大雨中出了车祸,头痛欲裂的感觉依旧清晰还在。

微微转头。

“啊”头上传来的刺痛让宋清宥的感觉又真实了几分,这里好像是六年前的姑妈家。

“怎么了!宥宥。”听到动静的许秀文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只见她身上穿着围裙,手里的汤匙还没来的及放下。

宋清宥惊的愣住了神,这是年轻时的母亲,此刻还没有满脸的沧桑,没有呆滞的神情。

前世的她,为了宁骁,不惜和家人反目,寒了母亲的心。

许秀文看到女儿恍惚呆住的样子,匆匆来到床边抚摸她的脸,因为她撞的是头部,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

“妈,我好想你,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妈,对不起。”宋清宥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起身抱住许秀文的腰。

趴在了她的怀里,痛哭起来,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不出片刻便浸湿了衣衫。

许秀文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孩子这是怎么了,她的女儿虽然温柔恬静,但绝对不是爱哭的孩子。

但转头一想,这半年里发生的事情,她都难以承受,更何况孩子呢,想到这里她愧疚万分。

“妈知道,是妈的错,但是你要相信,妈妈没有不要你”。

许秀文扶起怀里哭成泪人的女儿。

“妈妈一定想办法,把你接回来。”一边帮她擦拭眼角的泪,一边哽咽道。

宋清宥缓了缓情绪,可还未等她开口,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许秀文,你不是都要和宋洪升离婚了吗,还过来做什么,我可提前把话撂这,孩子是宋洪升亲口说给我了的”。

陈广出现在门外,他半倚着门框,十分不悦。

他刚刚路过门外,恰好听到他们的交谈。

心想,宋洪升那个没用的废物,生意刚刚做大,就开始吃喝玩乐,偷吃乱搞,被人利用。

“宋洪升怎么那么蠢,被人卖了,竟然连背后是谁都不知道”。

不仅公司破产,还可能要面对牢狱之灾,也怪他自己倒霉,谁让他偏偏得罪的是容城江家呢。

江氏集团那是在整个容成乃至整个H国都赫赫有名,容城的主要经济支撑。

而江家本身,祖业奠基深厚,又是军人世家,不管是势力还是名望,都是有一定地位的。

陈广的话语里,没有半分的情面,他知道宋洪升惹到的是江家,估计这辈子都起不来了。

“姐夫,宋洪升的所作所为,我半点都不知情,若是知道他将女儿送人,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你给我些时间,让我接女儿回去,给你多少补偿都行”。

许秀文义正言辞,声声说道。

“说这些都没用,孩子已经醒了,差不多你就走吧。”陈广脸色已经不耐烦了。

他心里暗讽,还说什么补偿,宋洪升人都不知道在哪,整日东躲西藏,还有能力把女儿要回去?

“我这就走,这些日子就麻烦你们照顾宥宥了。”许秀文起身。

宋清宥微仰着头,看着此刻母亲坚定的神情,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但我的意思不会改变,姐夫,你等着吧,我会把孩子接回去的”。

许秀文神色依旧平静而坚定。

想到丈夫把女儿送人,她就又气又恨,这时的丈夫真是鬼迷心窍,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陈广不想和她废话,斜了一眼,转身走了。

屋里只剩下许秀文他们母女二人。

“清宥,你在这里好好听话,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大人,等着我们来接你”。

许秀文满眼心疼的看着女儿清瘦的小脸儿。

宋清宥懂事的点了点头,她脑子飞速地旋转着,后半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被换亲,被不得已逼进江家……

她知道背后陷害父亲的人,是宁家—宁骁的父亲。

许秀文觉得这是半年来,女儿第一次与她如此亲近。

自从丈夫将她送人后,女儿就对他们分外冷漠,可能是这次意外受伤,就把这半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了。

“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喝的玉米南瓜粥,妈给你端来。”说着便起身去拿。

“嗯,好。”宋清宥微微仰头,哭过的小脸儿挤出一个微笑,甚是乖巧。

许秀文将香浓的粥端来后,便外分不舍的离开了。

宋清宥看着床头上那一碗金黄的热粥。

真好,她回来了,见到了曾经的亲人。

真好,一切都来得及。

在刚刚许秀文与陈广那熟悉的对话中,她便察觉出这是她十六岁在父母家寄养的那年,这次受伤,应该是那次落水……

一抬眼,宋清宥发现被子上蓝白色的一个小点,是那颗纽扣。

三日前

学校颁布中考成绩,路上的学生们拿到成绩后纷纷走出校门。

宋清宥手里拿着成绩单,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姑母家在县城偏远的郊边,坐公交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她考的很不错,以712的高分考入容市六中,容市最有名的高中学校,她可以回容市了。

在路过一座小桥时,宋清宥被一辆飞速行驶的单车晃倒,脚下失去重心,下一秒就跌进了下面的河里,头好巧不巧的撞在了河面凸起的石头。

她在水里挣扎了好久,意识渐渐模糊,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她被人救了。

她只知道是一个少年,扣子是少年抱起她的时候,她抓他胸前领口时,扯下来的。

那时候她意识模糊,人类求生的本能,双手只知道胡乱抓。

这个纽扣,她后半生不幸的开始,她认错了人,最终错付、抛弃、惨死……

宋清宥慢慢闭上了双眼,眼前浮现出前世的画面。

“根本就没有那只扣子,宁骁他没有下水救过你,一切都是你臆想出来的,你这个疯子。”江岚看着她,嘲讽又愤恨。

“有病就好好去看病,这一年来宁骁已经很迁就你了,怕你接受不了,才一直没告诉你,但事实就是事实,接受不了你也得接受!不是所有人都是宁骁”。

她嘴角带着轻蔑,不紧不慢的贴近宋清宥的耳朵,朱唇微启。

“我俩早就互许心意,识趣点,见好就收吧”。

江岚的语气很轻,却如同一根根暗刺,直愣愣的插进她的心脏。

娇唇轻颤,她的心在滴血……

原来都是她搞错了,拾起回忆。

她轻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苦苦等待的六年,到头来不过是她‘臆想‘出来开始的错。

莹润透白的纽扣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剔透的蓝光。

但是,错的是人,不是这颗纽扣,这一次她不会再错了。

翌日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潮湿而清冷。植被上一颗颗晶莹的露珠,缓缓的坠入松软的泥土里。

容城,江家别墅。

阁楼上,一个少年站立在玻璃围成的围栏边,墨色的短发清爽利落,浓密的眉毛稍稍上扬,带着几分英气。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空空的酒瓶。

昨天曾叔打电话给他,火急火燎的让他赶回来,说父亲开着会,突发疾病晕倒了。

曾叔是他们江家的管家,跟随江家小二十年了,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因为事发突然,他开着车,赶了一夜,凌晨才赶到家。回来后,曾叔说父亲已经服药休息了。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没有半分睡意,他此刻的心情就如同此时外面的夜一样,漆黑,深不见底。

回到家后的江寅川拿了瓶酒,来到了阁楼上。

这几年来江氏发展很顺利,而江家似乎不太平静,听说牵扯到了私事,闹得很难看。

他能看得出,二叔不似表面的与世无争。

江寅川天资聪慧,商业方面也是打理的井井有条。

就算是遇到门槛硬的同行使绊子,连他父亲也是一筹莫展,却被他轻松解决,世人瞩目惊叹,谁不说他江小二爷年少有为,秀之后背。

每年暑期,父亲都会送他去军地训练营。

每年打架生事,不服管教的是他,成绩优异的也是他,教练的棍子都打断好几根,他气都不吭一声。

年少气盛,少年的骨子里透着一股桀骜的野性。

可是就是今年,他没有去,也是因此与父亲大吵一架,被赶了出来。

他知道他不能再顺从下去了,不能再装下去了,这样说虽不好听,但是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与父亲之间,有一道沟壑难以逾越…

就这样,从漆黑如墨的黑夜到东方吐白的黎明,他站了整整一夜。

“寅川”身后传来声响。

“怎么了,刚刚回来就一个人喝闷酒”江翼川缓缓的走向隔栏。

“大哥啊,怎么?爸也把你骗回来了?”江寅川戏说道。

“你这小子,说话还是这么不中听,这次爸真是生气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年,不管是学校还是军营里你的成绩都非常优异,家里也把一切都为你打点好了,眼瞧着最后了,你怎么就不去了呢?”。

江翼川一副愤然又疑惑的表情。

“呵!安排好”江寅川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意。

“他又怎么知道我的意愿,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决定,顺他意思这么多年,够了”。那双明媚星眸瞬时暗了下来深入海底。

江翼川仿佛瞬时明白了些什么,单手抬起,搭到他的肩膀上,用力握了握。

“这么多年了,原来你心里根本没有过去”。

“听说一家小公司的老板得罪了二叔?”江寅川转开话题问道。

“那家伙姓宋,说是对二婶心怀不轨,竟然还意图行事,二叔怎么可能放过他”。兄弟二人交谈起来。

“此事属实”?

“二婶亲口指认,还能有假,而且二婶还拿出了证据。”江寅川肯定地说。

“二叔不会轻易放过他,姓宋的那人有个女儿,性格乖巧,成绩也不错,二叔的意思是想弄过来给江睿那个混蛋当玩伴,吓的那个姓江的,直接把女儿送了人”。

“真是够蠢了。”江寅川笑道,不过他根本不关心这些。

“行了哥,这次回来你打算待多久?你倒是图清闲,说是医院别院进修,画展倒是办的不错”江寅川阴笑道。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这图清闲的好不好,不知道,二弟你这几个月过的很潇洒吧?”江翼川反客为主?意味深长的看着江寅川胸口的位置。

顺着江翼川不怀好意的眼神,江寅川瞅向自己的胸口。

只见他衬衫上方两颗纽扣微开,衣服松垮,隐隐约约的露出胸前两道泛着红的印痕。

妈的,江寅川心里暗骂了一声,他竟然没有发现也就算了,居然被这个家伙看到了,还调侃他。

“大哥刚赶回来,还是去洗个澡吧,不然这次再想走可就难了”江寅川嘴唇一敛,似笑非笑。

这家伙真阴啊,自己接不上话了,居然威胁他,江翼川心里暗骂,讪讪道

“算了算了,大哥刚回来的确还有东西要收拾”说着便一溜烟儿的走出了阁楼。

唏嘘过后,空气渐渐宁静,江寅川低头撇了眼胸口的印痕。

说来奇怪,他有个怪癖,因为皮肤感官敏感,怕痒,怕抓,所以很讨厌与人身体接触,除了至亲至近的人,没人碰过他。

没想到对那软团子竟没事。这么小只,爪子还挺厉害,竟然把他抓伤了,他想着。

那晚,他与父亲争吵后,直接开车去了在阜阳的外婆家。

他想去看看外婆很久了,自从几年前母亲走后,他再也没见外婆笑过,借着这次机会,他想着好好陪陪外婆。

记得那天他路过河边,一群人围在岸上,向河里指指点点。

顺着方向望去,依稀看到河中间位置有一个女孩,她双手胡乱的拍打,嘴里似乎喊着救命。

女孩本身就瘦小,再加上与岸边距离大,远远的看去。

——小小一团儿。

他不是看热闹的人。

甩手扔下手机,步伐一转,便跳了下去。

待他距离那只软团子不足一尺时,一只小手直接揽住了他的脖颈,紧接着就是一双小手胡乱抓弄,弄的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疼。

贴近了,画面逐渐清晰。

巴掌大的小脸儿,憋的红扑扑的,淡粉色的唇瓣,一张一翕。

刺眼的是从头顶流淌下来的那一缕缕的猩红。先是额头,接着是脸庞……

猩红在这份稚嫩下显得更加的猖狂。

他来不及思索,一把将人抱起,迅速回到岸边。

急救车已经赶到,江寅川大步流星将怀里的人放到担架上。

就在这时,仍落在草坪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气派豪华的别墅,精致的装修设计,中式底蕴,西式格调,浪漫又庄严。

江家正宅。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气势威严的坐在正厅的红木沙发上,嘴唇紧闭,面色庄严,两鬓有些斑白,虽已过不惑之年,但看着依旧神采奕奕。

江裴鸣虽面上看着气势汹汹,可此时的内心却很无奈。

他这两个儿子,没有一个让他省心。

大儿子江翼川,性格沉稳,睿智,秉性温和,坐阵江氏生意最为合适,可偏偏背着他,换了专业,去了医大。国内国外四处跑,比他这个做董事长父亲的都“忙”!

小儿子江寅川更是别提。与他大哥恰恰相反,性子烈,脾气又刚又野,但性格很好且聪慧过人,是个做军人的好苗子。

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训练,也恰恰证实了这一点。

江裴鸣军人出身,曾参军入伍八年,家国情感很深,思想上是个地地道道退伍老兵。

因此他格外看重小儿子,更是从小培养,寄希望于其身上。

小儿子虽然生性桀骜,不受管制,但这些年来,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忤逆过他。

眼瞧着小儿子成年,发展潜力在望,他却突然叛逆了起来,与他大吵一架后夺门而出。

其实,这些年来,江裴鸣心里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什么,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也不肯放下一个做父亲的面子…

偌大的正厅里,红木制作的家具,沁出古色古香,典雅大气。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低调而奢华。

江寅川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上,身子后仰,手上摩挲着瓷白的茶器,一副慵懒不羁的样子。

而坐在他身边的江翼川,文雅庄重,目光平视,下颚微收。情景对比太过鲜明。

这使得江裴鸣不禁的羡慕起弟弟一家来,孩子们听话又懂事,同是江家的孩子,相差怎么就那么大。

入目的江裴鸣越看越气。

“爸,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僵持气氛被打破,江翼川说道。

他实在受不了了,他注视到父亲的眼神盯在他们身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副眉宇越发的紧凑。

“还知道关心我?我要是不生病,你还知道回家?”

“爸,您看您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江翼川面色温和,有一丝哄人的语气。

“一天到晚在外面四处游走,再不拽拽你,你就得上天了,江家这么大,是容不下你们了吗?”江裴鸣把憋着的话吐出来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江翼川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顺着他爸。安静的不动声色,毕竟自己有错在先。

“您老人家看着精神不错,有什么事您直接说”。

江寅川把玩着手里的瓷器,不紧不慢的说着。

“兔崽子,怎么说话呢!”江裴鸣气的涨红了脸,好像马上就要拍桌子起身。

这几日,他在家眉目不展,听了曾管家劝:孩子们不能逼,就像皮球,只会越弹越高,不如把孩子们喊回来好好谈。

“小少爷,可不能这么说,你可知你走后,当晚董事长就血压升高了,吃药都没压下去,最终还是把林医生叫来,才稳定住了。”曾叔见状,怕再发生那晚的情况,连忙跑来圆场。

江寅川缓了缓,默然起身,放下手里的茶器,正襟危坐。

“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我的决定,我不会改变”。

“做决定,总需要理由吧,这么多年的目标,又倾尽那么多努力,你二叔也为你打点着,一家人为你铺的路子,你以后注定辉煌”。江裴鸣收起愤怒,款款而言。

“那是你的目标。”江寅川眼神突然凛冽了几分,冷声道“我的路,我自己会走,您老人家别费心思了,这些日子我在阜阳外婆那里,您不用担心”。

说着,便起身朝门外走去,转眼消失在视线里。

江裴鸣有些无措,嘴唇微张,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好像卡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听到他说外婆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的东西更加确定了几分…

“你二叔家,近些日子里起风波,不安静,咱们家也……”。

“唉!”江裴鸣说不下去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一切融入眼底,江翼川有几分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这个弟弟啊,哪里都很突出,就是太闷了,他只会告诉你答案,从来不会吐露自己的心思,父亲也是一样。

江翼川立即来到父亲跟前,宽慰几句,便扯开了话题,他知道父亲与弟弟的事,三言两语是没法解开的。

看来这次他要在家多呆些日子了。

夏天的日头,依旧炎热,风也不似之前温柔,带着几分燥意。

狭小的书桌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课本,一只白净的小手一张张翻弄着发旧的课本。

这是一个储物间临时改造的卧室,狭小拥挤,角落里还堆放了一些不起眼的小物品。

宋清宥安静的倚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这几日来,宋清宥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观察分析了这个的身体,确定了是自己十六岁的时候。

她努力回想落水时的情况,还有曾经假期里的事,可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奇怪,她明明记得前世的东西,怎么这几个月的事情就模模糊糊呢。

她一边想一边翻弄着手底下的书,无意间,一眼便搭在了当前的页面,这是她的生物课本,上面正是人的身体结构图。

宋清宥顿时茅塞顿开,虽是重生回来,可现她很真实的拥有这个身体,会痛,会受伤,前先更是磕了头,还很严重,医生都说多少会受到影响,要慢慢恢复,记得清楚才怪。

其实就算是前世,这几个月的事情她后来也只想起零零星星的些许,不过现在对她而言也无所谓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宋清宥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她又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幸的是,这个稚嫩的身体里,藏着一颗残缺的灵魂。

前世的宋清宥太苦了,死时也不过二十二岁。

突然耳边传来阵阵争吵声,隔着门板断断续续,但还是依稀可以听到。

“她来这几天干嘛,钱也没给,想趁孩子伤着,来收孩子的心啊!当初孩子的爸可是亲口跟我说,养在咱家,就是咱家的女儿!”

宋清宥听出,这是她姑父陈广的声音。紧接着,姑母的声音传来。

“女儿受伤当妈的来看看怎么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秀文有多难,一个人在外面带着孩子租房,还要工作,哪里来的钱”。

宋纭虽然有些气愤,可她不敢和丈夫顶碰,丈夫陈广是一家工程公司的技术工人,脾气暴躁,强势,还有大男子主义。她本身就又些唯懦,现在娘家人有发生这种事,她更是抬不起头来。

“呵唷!那么艰难儿子都舍不得送人,女儿就舍得了,还是都看中儿子啊”。陈广语气里满是讽刺。

宋纭急忙上前,拉扯道“你小点声,孩子还在屋呢”边说边推搡着他向里屋走去。

宋清宥以为重来一次的自己不会在意这样的话了,可当她再次听到时心里还是一样的疼,酸疼酸疼的。

她告诉自己不能这个样子,她要藏起这份残缺,努力改变。

她没有什么大志大勇,她只想尽快熬过这片黑暗,想办法重组破碎的家庭,拉回迷途知返的父亲,考上大学,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就好了。

至于那些错的人,错的事,她会努力的绕开他们,一辈子不提及。

想到父亲,这次将她寄养给姑母也是另有隐情的,父亲遭人利用,给人挡了枪子。

后来才知道陷害父亲的人是宁家,而前世的她偏偏要和宁骁在一起,不惜和家人反目。

这次得罪的,是他们惹不起的江家。

现在的她太弱小了,又处于艰难时期,所以她得先忍着。

前世,父亲本以为将她送走就能保护她,其实并没有,反而在这里遭受了严重的伤害,回到家后,依然没有逃过江家的逼迫。

既然无法逃脱,那她就去面对,她要在陈广利用她之前回去。

目光一转,她瞥见手腕上的纽扣,在阳光的折射下,成着淡淡的湖蓝色。

她可真聪明,巧手给自己编了一根红绳,把扣子穿了上去,纽扣不大,这个样子不仅不奇怪,反而有几分别致。

不由得想到,这样别人就不会误解,不会认错人,不会丢,后来也就没有人说她是疯子……

虽然她后半生的不幸跟着只扣子有关,但是救她的人没有错,可笑的是她到死都不知道他是谁。

希望这次扣子能给她带来好运。

她心里有些抱歉,这次她不会那么用尽心思放在这只扣子上了,重来一次,她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为自己为家人,好好的活着。

上一世,为了找到扣子的主人,她私下偷偷观察着别人的身影,以及别人与她交谈的一举一动,还经常去她落水的地方观望。

她太在意这些东西了,也是因为那时的自己太缺乏安全感,不仅认错了人,还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那个人身上。

他说什么她都听,他做什么她都信,他想要的,她都会想尽办法给他,以至于她失去自我,失去朋友,家人,前途…

若是足够幸运,找到扣子主人,她也一定会好好感谢,弥补这份心里的亏欠。

接下来的几日,宋清宥好的差不多了,便开始帮姑母买菜,干活。

她向来乖巧懂事,明白现在的境况,她不想让姑母为难。

她不爱说话,性格也不讨喜,所以多做事,尽量把事做好。

至于陈广,她要多加防备,如果可以,她想让姑母远离这个男人。

傍晚时分,霞光晚照,空气被染成了暖橙色。

宋清宥静静地走着,小路上人影稀落,她手里拿着一张二十元的票子,是姑母给她的。

“清宥啊,今天姑母不做饭了,你姑父他在外面吃了,你表哥这些日子也不在家,你自己去外面随便买点吃的。”只见她神情紧张,匆匆忙忙把钱塞到了宋清宥手里。

“可是,姑母你吃…”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还没等她说完,剩下的话就被咣啷酒瓶碰撞地面的声音咽了回去。

“怎么又喝那么多酒”。说着姑母去扶那个醉的不成样子男人。

“你还想管老子不成?”男人卷着舌头,一把将她甩倒在一边。

宋纭眼里噙着泪走进了厨房。

客厅里便只剩下宋清宥与陈广两人。

十六岁的少女花苞待放,在醉酒的男人面前格外诱人。

没等女孩反应,陈广踉跄的走来,抓住她的肩膀就往沙发上扯。

力量的显示使得宋清宥根本无法挣脱,男人油腻的臭脸尽在眼前。

突然,男人的手竟覆上了她的腰。

宋清宥顿时瞳孔放大,慌乱中,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直接泼到那人脸上。

被浇了一头冷水的陈广清醒过来,顿时愤意四起,一巴掌朝女孩扇了去。

此时宋清宥趴在地上,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脸角的红印清晰可见。

听见动静的宋纭急忙跑来,手中的汤更是撒了一地。

见到眼前的侄女既心疼又愧疚,跑到陈广面前,将两人隔开。

“清宥,快去给姑母买东西吧”姑母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快走。

宋清宥先是一愣,转过神来,立马转头向外走,身后渐渐传来戳心的声音。

“不许去,吃我的喝我的,小白眼狼儿,养不熟!”

……

上辈子每当陈广喝了酒,他就会发酒疯,发牢骚,然后跟姑母吵架,时不时还会动起手来,可他偏偏还喜欢喝。

那个时候她就躲在那个小屋里,蹲在门边捂住耳朵,等到了晚上才敢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时间长了,她的性格就变得越来越自卑,越来越胆怯。

想着想着,她走到一家烧饼店门口,这个时间点,烧饼都快卖完了。

“老板,这都是什么馅的”受心情影响,宋清宥的声音有些没力气。

“你说什么,大点声音!”卖烧饼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妇女,说话很凶。

“都是什么馅的。”宋清宥加重了音量,用手指了指玻璃窗前的烧饼。

“豆沙,红枣,芝麻,麻将…”她说的很快,看她是个小孩子,敷衍了事。

她说的太快,宋清宥根本来不及看明哪个对哪个,反而被她数的出了神。

“这个是什么馅的”宋清宥指着其中一个,小声的又问了一遍,她不该出神的,或者她可以直接说要什么馅的,可是她被她现在的心情,还有老板的气势弄懵了。

“你买不买,不买别在这捣乱”!

宋清宥转头看了看周围新增的客人,尴尬的跑了。

她的社恐又犯了,心里受过挫伤的她,总是一阵阵的。

最终她选了一家清净的包子店,买了几个包子。

拎着包子走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没用,连个饭都买不到,心里万分低落。

她漫无目的往回溜达,脸颊时而传来一阵阵痛感。宋清宥感觉自己除了多了点前世的记忆,其他的就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路过小巷的转角处时,宋清宥正出着神。

便被一个高大的黑影迎面撞了上来,宋清宥走的不快,按理说应该没事,可是那个黑影的速度很快,直接把她撞倒了。

江寅川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些。他把容城的事处理好了,这两天刚回来。

他刚出门买完花回来,就碰到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撞他。

他的花,往地上一看,真惨,花盆都碎了。

他刚想张嘴骂人,就看到一个女孩,身穿碎花小裙子,白嫩嫩的趴在地上。

女孩坐在地上,花的泥土和包子洒在一起,狼狈不堪。

这一撞,江寅川一米八五的个子,又常年训练,人一点事没有,可地上的那个,好像就不太好了。

宋清宥觉得鼻子被撞的好痛,眼泪都被撞出来了,那个人的身上像石头一样,撞的她生疼。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包子,眼睛好酸。

“我说你这个人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啊!”江寅川觉得自己已经控制好脾气,够客气了,要不是看到是个女孩,他早骂上了。

宋清宥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蹲在那一片狼藉处,捡着埋在土里的包子。

她怎么这么倒霉,好像所有人都在欺负她,又好像他们什么都没做,都是她自己造成的,难道重来一次还是这个样子吗。

宋清宥知道完了,她被突然涌出来的负能量包裹了。

捡起包子,轻轻的弹掉上面的泥土,慢慢的放到袋子里,她好像没太注意身边传来的话。

江寅川看到地上的人一系列的动作,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似的。

“喂!我说你听……”

江寅川上前几步,斥声询问,还没等说完,后面的话就被生生噎了回去。

“对不起”。

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雾气,那是一双微挑的杏眼,深深的眼尾有些泛红,清秀的眉毛皱着,嘴巴也轻撇着。

少女披散着长发,随着微风的抚弄,脸角的红印若隐若现,不禁引起的他的目光。

只是…眼前的女孩似乎有些眼熟。

转头一瞬对上他的眼睛,仅仅几秒钟。

明明是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样子,嗓子都是沙哑着的,还清晰地说着对不起。

江寅川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又乖又软,在他的印象里,女孩子是很烦的,矫揉又造作。

“小爷什么也没干,你哭什么,包子都脏了你还捡”。

江寅川有着一副剑眉明眸,平时看很英气,稍微严肃一点就显得很锐利。

“我把包子钱给你,你别哭”。他真的感觉自己已经很温柔了。

一张红色的钞票递到了宋清宥面前,他可没有欺负她。

宋清宥心想她要钱做什么,她只是太倒霉了,好不容易买到的饭,摔到了地上,到现在她都没有吃饭,家也回不去。

看着递到面前的红钞,还有一双冷冽的眸子,就这样一颗颗珠子,像断了线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江寅川看着眼前的女孩,一下下抽搭了起来,不知所措,怎么哄着哄着就哭了。

以为是他造成的,他可从来没哄过人,顿时燥意四起。

宋清宥缓缓站起身,扫了扫裙角,她感觉自己有点失态了,便清了清嗓子,正声回答。

“我不要你的钱”。

她的包子是脏了,可那个人的花同时也毁了不是。

“你的花盆碎了,我也撞到了你,扯平了。”宋清宥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看了看地上摔烂的花盆,皱了皱眉。

不过一个高大英气的男生,抱着一盆花是挺奇怪的。

宋清宥想快点离开,因为她觉得这个少年有点凶,她不想找麻烦。

江寅川双臂交叉,环于胸前,将眼前小人儿的一切神态尽收眼底。

她是在怕他吗,都不敢抬头看他,一副想要撇清后快点逃跑的样子,他有那么可怕嘛。

“既然这么说…,那你赔吧,我的花”。江寅川一副认真的模样。

“什么?”宋清宥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啊,撞到她,弄洒了他的饭,她都没要他的钱,他居然还要让她赔花。

“对呀,你的包子,我赔你钱,你不要,那我要我的花,你赔!”江寅川故作认准不肯罢休的样子。

她不是急着要和自己撇清吗,那他就逗逗她。

宋清宥此时心里有些憋屈,但琢磨一下他的话,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来。

“你你…”

江寅川看着眼前的人,眼角还挂着泪痕,急的快要跺脚,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的样子,顿时感觉好有趣。

怎么会有那么笨的人。

“小蛰”!

一位满头花发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虽已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

从院子里听到声音,她就出来了,很近,正是她家小院门口的巷子。

“我叫你欺负女娃娃!”说着抬起手里的拐杖朝少年的背打去。

江寅川没有躲,稍稍歪了歪身子。

“外婆,哪能啊,我正跟人家聊天呢”江寅川痞气的笑了笑。

听到这句话的宋清宥好想打人,聊天?把她撞倒,拦着她叫她赔东西,叫聊天?

“臭小子,别以为我好糊弄,你什么样子,我能不知道吗”。

老人家瞅了瞅地上破烂的花盆,又看了看女孩手上沾着泥土的包子,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小姑娘别害怕,我这孙子就是看着凶,奶奶替你教训他啊”。老人看着小姑娘,文静可爱,心里欢喜。

“外婆,那是我给你买的花”。

“你闭嘴,小姑娘还没吃饭吧,到奶奶家里吃,奶奶替这个臭小子跟你道歉”。

“谢谢奶奶,不用了,我回家就好了”宋清宥摇摇头,柔声拒绝。

老人越看越喜欢,这不比她那臭小子香。

“那怎么行,奶奶邀请你来家里吃饭好不好?”老人家一脸的慈祥,与面对旁边那位对比鲜明。

小县里,风土人情淳朴,怎么能让谁家的孩子,小脸儿挂着泪珠,可怜巴巴地回家呢。

在老人的再三请求下,宋清宥被半推半搡的向老人家的方向走去。

江寅川嘴角噙笑着,带着几分戏谑,低头看了眼地上散落的花,因为是要养在家里的,所以都是幼苗,并不是很旺盛。

他想了想,停顿了片刻,还是捡了起来,跟随着走去。

初入院门,这是一个二层小楼的小别院,院子不大,院边的篱笆里月季花开的格外鲜艳,墙角处也坐落着大大小小的盆栽。

可以看出老人十分的喜爱养花。

片刻后。

圆圆的老式饭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两碗阳春面,还特意的加了些火腿和虾仁。

饭桌前,一个英朗的少年端瞧着身旁的女孩。

只见她小腿并拢,双手轻搭在桌上,眼神却停留在不远处的细面上。

在外面时,他根本没有仔细看她,再加上她总是低头躲闪,更是看不到,而此时在室内,他便可以看的清晰。

女孩看着年龄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小小的脸上有几分婴儿肥,圆乎乎的,身上却并不胖。

长发披散,发色微微泛棕,一双眼睛生的很好看,水葡萄一样。

眼尾的红色褪去,样子憨憨可爱。

江寅川越看越觉得眼熟,想了片刻,终于知道,这不是那天落水的软团子嘛。

刚要开口,突然想到,包子的钱她都不要,只想撇清逃跑,她那么胆小又怕事的。

如果得知自己救过她,怕是连这面都吃不下去了,反正那天他只是随手,看她馋的样子,决定还是先不提了。

“别看了,快吃吧,我外婆的手艺,你绝对找不到第二家”。怕她拘谨,江寅川边说边拿起筷子,不去看她,大口吃了起来。

宋清宥看了看他,感觉这个少年也没有看着那么凶,他长得很好看,眉目英气,眼神清冽,高高的鼻梁衬的五官立体。

江寅川早就察觉她在看他,吃饭的动作并没有停。

“你是觉得我秀色可餐”?

宋清宥听出他在调侃她,立马收回眼神。

“一会儿把那盆花给我吧,等我养活了,再把它还给你。”她可不能白吃人家的饭。

“我刚才是逗你的,我可没有那么小气。”江寅川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是赔给老奶奶的,不是赔给你”她又没吃他的面。

江寅川蹙了蹙眉,这小丫头说话真噎人

……

八月未央,天长夜短,晚饭过后,还余留着夕阳,宋清宥捧着一株幼苗准备离开。

“小蜇,出来送送妹妹,听到没,江蜇!”老人喊了片刻后,也不见人影出来。

“这臭小子,真惹人气,丫头别在意啊,还有这花,实在养不活也没事”。

她本想放弃这盆花了,他那外孙哪里会买什么花,挑了一盆最难成活的,可小丫头却坚持要养活再还给她。

“对了,奶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宋清宥”。

看着一个小小的背影款步姗姗,心里越发的喜欢,和她的女儿一样懂事又倔强。

微风轻起,花影摇曳,婆娑的影子映在阳台上的木制摇椅上。

江寅川躺在木椅上,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咯咯吱吱的摇着。

那个软团子竟然敢呛他的话,长这么大,嘴上就没输过,今天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噎到了,有意思。

原来她叫宋清宥,刚刚院门口的对话,他在二楼的阳台上听得一清二楚。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悠哉悠哉的摇着木椅,直到耳边传来宋清宥,这脆生生的三个字。

而他江蛰这个名字,是外婆给他取得小名,母亲走后,也只有外婆这样叫他。

因为他出生的那一年是六十甲子中的戊寅年,又恰好正赶上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于是外婆便给他取了个蜇字。

清晨,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先是裹住了窗台上那一株小小的盆栽,悄悄的便爬满了整个房间。

这几日来,宋清宥是真的有点忙,自从有了这盆花,她的情绪都没有那么低落了。

她先是借用了表哥的电脑查了一下花的品种,属性,紧接着又是养花指南。

这是一株蓝雪花,喜性温暖,耐热不耐寒,这个季节也算刚刚好,及时浇水,按时施肥,很好养活的。

她在网上看到的蓝雪花图片,都是挂在别院里或是别墅檐壁上,成片成片的,纯净的蓝色,漂亮极了。

是她喜欢的,天空一般的颜色。

空闲之余,她也不忘复习课本,十六岁的身体真好,这些知识都在此时的脑子里。

今年的她中考成绩很优异,能去容市有名的重点高中—六中。

因为宋清宥从小学一直到初二,都是在容市上,初三因为家庭变故才转来的阜阳。

市里和县里的试题,难度还是有差别的,所以她的成绩保持的很好。

再加上户口本来就在容市,所以去六中就更容易些了。

中午

像往常一样,姑母呼唤着吃午饭,不一样的是,这次没有喊她帮忙,姑父陈广竟也没说话。

自上次风波之后,陈广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她本还想着如何应对,却没想到如此反常。

俗话说,事出有反必有妖。

走到桌前,是满满一桌的菜,更让人觉得反常的是,姑父没有喝酒,还笑意满满的给她夹菜。

而姑母则在一旁,眉目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宋清宥有些吃惊,她记得与之相同的情景是在上一世,姑父要将她与人换亲。

其实表哥小的时候长得挺精神,后来因为生病,吃了带激素的药物,才导致现在的肥胖,为人又老实,所以不好说到媳妇。

虽然当时的年代不是很久远,但是他们住在小县城比较偏远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又恰巧临近山村。

这是宋清宥不愿想起的噩梦之一。

前世姑父也是像现在一样,突然对她很好很好,她当时还觉得很开心,傻傻的以为姑父真的改变了,可实际上都是骗她的。

之后家里便陆陆续续的总有陌生人来往,还时不时的偷看她。

没过多久姑父便以带她走亲为由,把她甩给了几个陌生的妇女,自己独自回去了,当她意识到事有蹊跷时,已为时已晚。

她哭过,闹过,跑过,拿出了不要命的劲儿,可都没有用。

表面柔弱的她,骨子里却是倔强的很,最后不吃不喝三天,折腾的人都快不行了。

终于在到来的一个多星期后,看到爸爸妈妈和姑母的身影,她得救了,也终于回了自己的家。

可她心里的黑暗也从此也留了下来。

她记得那是半年之后的事。

午饭过后

客厅里传来了电话铃声,而此时的宋纭和陈广都在午睡。

宋清宥走来,拿起电话。

“喂,你好”。

“是宥宥啊,我是妈妈,我和你爸联系了,你爸现在也知道错了,妈妈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们努努力,你好好听话,等开学就接你回家”。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宋清宥记得,前世母亲为了她和弟弟最后选择了原谅。

可能这一次因为她的转变,促使了事态的发展速度。

捋清了大概缘由,她想她应该提前做准备了。

与母亲寒暄了几句后,挂了电话,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坐在书桌前的小椅子上,渐渐发起神来。

再过两天,家里应该就会有陌生人陆续来了,上一次姑父是以走亲为由,骗她去的,这一次应该也一样。

她一定不能去,可是要以什么理由不去呢,又或者说要怎样可以避开,她一定要拖住。

事情尚未发生,她无从向父母开口,可事情发生之时她便没有机会开口了。

思虑片刻,宋清宥转身向客厅走去。

她悄悄的拿起电话,拨通了刚刚的号码。

“妈,你们可不可以快点接我回家,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和你在一起。”

“宥宥乖,妈都知道,可是现在你爸的公司把所有的钱都赔进去了,我们正在筹钱补偿给你姑父要回你。”

“那你可不可以这两天来看看我,我好想你,好想容市的桂花糕。”

宋清宥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微微的鼻音,听着委屈极了。

“妈过两天就去看你给你带你爱吃的桂花糕好不好?”

想到女儿孤身一人,前些日子又大病一场,许秀文心疼极了,不由的便答应了。

挂断电话,宋清宥的心里轻快了不少。

回到屋里,无意间瞥见了窗台上的那株盆栽。

这些日的精心照料,幼苗已抽出新叶,零星的开出两三朵蓝色的小花。

这本是一株濒死的幼苗,可在这短短几日,便又重新获得了鲜活的生命。

宋清宥觉得,自己就像这株雪蓝花的幼苗一样。

虽然没有遇到能帮自己的人,但是她自己会找到光,会牢牢的抓住土壤顽强的生长。

再过两天,她就该把它还回去了,想到这里,心里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这两日里。

如同宋清宥预想的一般,家里零零稀稀的有着陌生人的到来。

昨天是一对中年夫妻,今天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宋清宥对他们的样子已经记不清了,毕竟隔了两世,记忆早就模糊了。

可是看到他们的到来时,宋清宥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当他们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时,她仿佛回到了昔日的情景里,压抑充斥着整个身体。

宋清宥的手紧紧握拳,放在双腿两侧,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别人看出什么异样。

那是她一直以来的噩梦啊。

宋清宥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呆下去了,不然她的情绪早晚会露馅儿,同时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根本不能好好的思考。

回到房间里,她一眼搭在了窗台上的那束蓝色小花上,虽然她有些舍不得……

片刻后。

一个身穿鹅黄色小衫的女孩,手里捧着一盆花走了出来。

……

与此同时。

小楼阳台上的江寅川,正面对着一碗黑漆漆泛着苦味儿的中药发着愁。

从中午吃完饭,他对着这碗药已经盯了整整两个小时了。

他是造了什么孽,住了这么多天了,突然就水土不服了,怎么小的时候就没事呢。

他的症状是,胃有些不舒服,身上长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红疹,不是很起眼,按照他的性格,抗一下就好了,根本不算什么。

可偏偏被外婆发现了,她找了附近的老中医,直接拿了一副中药,说喝了包好。

知道他从小怕苦,不肯吃药的毛病,便三番五次过来瞅,生怕他给倒了。

小时候这样的事他可没少干,那个时候没辙了,外婆、母亲还有大哥,三个人才能勉强摁住他,生生给他灌下去。

家里人都知道,从小到大,让江寅川吃药跟要他命似的,谁让他怕苦呢。

还别说,扛着扛着还真就扛好了,而且体质比同龄人都要好。

江寅川很是无奈,喝又喝不下去,倒又倒不掉,他只能看着。

站在阳台发愁之时,目光一聚,忽然发现了什么。

只见远处一个小小的黄色身影缓缓走来,怀里面捧着一个花盆。

江寅川嘴角向上勾了勾,她的样子依旧是憨憨的。

转瞬间,清洌得眸子突然深黯了下来。

那个笨蛋没有发现她后面跟着两个人吗,还是说被吓到了,走不动了?

江寅川步子一转,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小楼的楼梯不高,他单臂一撑,长腿翻身一跃,双脚着地一撑,两三步便出了院子,路过卧室时,还顺手拿了什么东西。

动作连贯,利落流畅,仅仅十几秒。

此时的宋清宥其实已经发现被人尾随了,是两个男人,只是这条小路有些弯绕且僻静。

她在拐角处轻轻撇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足以把她那颗镇定的心打散了。

那两个人里其中一个,正是她要换亲的对象,那个前世差点毁了她的人。

此人名叫田勇,二十六岁,只见他嘴里叼烟,身穿花色衬衫,一身流气,又俗又土。

前世她又哭又闹,那家农户便说,再等些日子,等她哭不动闹不动了,再给他俩办婚事。

可那个田勇根本没心思等,趁晚上没人时便溜了进来行事。

宋清宥性子烈,碰了头,划了手腕,弄的身上都是伤,惊动了所有人。

之后便躺了三天,不吃不喝,终于等来了家人。

这些回忆像针刺一样,挑拨着她的神经。

宋清宥加快了脚步,她能感觉到后面的人离她越来越近了,她想好了,若实在不行,就随便找一户人家,直接进去。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一户户的门都是紧闭着的,眼瞧着到了尽头,她绝望了。

幕的,转角处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影子,似曾相识的场景。

这一次她整个人都硬生生的撞入那人的怀里。

那是一股清冽如泉水夹杂着荷尔蒙的味道。

她刚要起身抬头,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掌住了后脑,迫使她的头离那人的胸膛很近,近到她的呼吸都能轻轻打在他身上,那股气息更浓了。

江寅川微微俯身,停在她耳边

“别怕,去前面等我,小哭包”。最后三个字的语调刻意扬了扬,似乎带着嘲讽,又有些嫌弃。

恍惚间一顶米黄的草帽扣在她头上,因为头太小,帽子直接盖住了她的眼睛。

说罢,江寅川便径直的往后走去。

那两个人看到一个男人向他们走来,于是停下脚步。

走近,一个英朗的男子身上还带着些少年气,说来也奇怪,明明一看就年纪尚轻。

可逼人的气场却很强,冷若寒冰,令人生畏。

江寅川来到那人身边,一把重重的捏在那人的肩膀上,那人比他矮半个头。

一改往日嬉皮的风格,冷峻无比。

“老子不管你是干嘛的,离那个女孩远点”。

田勇没被人这样压制过,心里当然不服,用力甩掉肩膀上的手。

“你他妈管的着嘛”?

这句话激怒了本就带着气的江寅川,他抬脚用力一踹,那人便飞出两米外,没等那人反应,一手擒住他的胳膊翻于背后,一手擒住那人的头,将他狠狠的摁在地上。

田勇奋力挣扎,可根本无济于事,在江寅川这个练家子面前,他根本无力反抗。

“你别多管闲事,那丫头早晚得跟我”。

他话音还没落,只见江寅川按着他的头狠狠的朝地上的石头上砸去。

而站在旁边的另一男子刚要上前,江寅川一个回眸,那人就僵在了原地。

刚刚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双剑眉下的眼睛鹰视狼顾,戾气四起。

顿时那两人都慌了,这人怎么那么狠,疯子吧,碰到硬茬儿了。

眼见形势不对,旁边的男子缓过神来,上前拉扯,意图阻止。

可江寅川的力气实在太大,他根本扯不动。

“大哥,我们错了大哥”他一边拉,一边服软认错。

“兄弟有话好说”被摁在底下的人慌张地喊着,嘴里的烟连着黏腻的口水一起掉在地上,狼狈极了。

他的头已经被磕破,隆起一个鸡蛋大小的包,层层往外渗着血珠,渐渐连成一片…

“谁他妈是你兄弟”江寅川冷声道,“老子说的话记住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爷!”那两人已经怂的不成样子。

“滚”!

江寅川摔开着那人的脖子,一把推了出去。

待那两人灰溜溜的跑走后,江寅川转过身去,掸了掸手,真是晦气死了。

梧桐树下。

一个娇小的身影静静地等待着。

宋清宥缓了好久,才平静下来,刚才她心跳的好快,应该是吓到了。

这个地方就在江寅川外婆家不远处,因为发生刚才的事情,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听了江寅川的话,在这等他。

前世也发生过如此相似的场景,那是上高中的第一个寒假。

到来的几个陌生人,在路上一个劲儿的阻拦纠缠,当时她害怕的要命。

可那时候出现的是宁骁。

他一把将她拽到身后,而当时的自己竟错觉的将他与那日落水救她的身影相吻合了。

而其后,他又恰巧的说了一句:我都救你两次了,你要怎么谢我。

想到这里,宋清宥脸色黯然,心里想着她可真蠢。

片刻后,远处渐渐走来一个身影。

“喂,你怎么那么笨,不知道喊吗,胆子还那么小”。

方才江寅川看到她时,她的小脸儿苍白如纸,眼角微红,还含着泪儿,江寅川觉得她应该被吓坏了。

说来也奇怪,他怎么每次见她,她都在哭啊,以后直接叫她小哭包好了。

“刚才的事,谢谢你”。宋清宥柔声说道。她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你。”说声谢谢就完事了?他可是把人打了一顿呢。

他本来想逗逗她的,可是想到她之前吓坏的模样,便收起了这个想法。

“我不认识他们。”宋清宥眼神闪躲,她觉得自己好像没必要告诉他,他和她不熟,他们只见过两次面而已,而且也无从开口。

江寅川看出端疑,想到第一次见她在她脸上发现的红印。

“永远不要在坏人面前露出你的恐惧,就算是弱者也要学会反抗”。

就在他刚要接着问时,远处传来一阵苍老却很有力的声音。

“江蛰!回来喝药”!

树下的两个人同时懵了懵。江寅川咧着嘴,讪讪的笑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一溜烟儿的跑进了院儿里。

宋清宥脸上依旧为持续着尴尬的小表情,那个人可能不知道,他刚才那幅笑容…难看极了。

大约五分钟后。

那个俊朗的身影又出现在宋清宥的视野里。

江寅川是跑着进去,又跑着出来的,天知道他有多痛苦,他发誓这是他从小到大,有史以来吃药最快的一次。

五分钟前,外婆看着回到屋子里的江寅川,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回了卧室去。

她还有些纳闷,怎么这次那么听话,不费事了呢,难道是这毛病改了?不管怎么着,反正喝了就成。

只有江寅川自己知道,喝的时候,几度泛呕,差一点喷涌而出,他硬生生给压回去的。

真是‘多亏’了这个小姑娘。

但是话说回来,总不能被她发现他怕苦的事情吧,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孩知道怕苦怕得厉害,还不知道怎么笑他呢。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

看着奔跑过来的少年,宋清宥觉得和刚才相比,他的脸色差极了。

那双英气的眉眼,紧紧的拧着,微微泛着泪光,薄唇紧抿,面颊有些泛红,看样子应该是被什么呛到的。

宋清宥端详着。

眼前的人却突然朝一旁的树后走去,他手撑着树,呕了一阵。

宋清宥连忙过去,小手摸着江寅川的脊背,上下缓缓地疏缕着。

“你怎么了,江蛰,是生病了吗”。

“没事,药喝的太急,有些呛而已”他起身,顺了顺气息。

“是不是药太苦了”,宋清宥紧着问道。

“不苦,苦又怎么了,我还能怕苦不成”江寅川眼神晃动,望向别处。

宋清宥知道,他一定是被苦成这样的,刚刚离近,她都闻到了,是中药的味道。

她小时候吃药怕苦,妈妈总会在桌上给她备着糖。

宋清宥瞧着这个连头都不敢转过来的男孩,心里有偷笑。

一阵衣服间窸窣的声音,江寅川转过头来。

“呐,这个给你”。宋清宥翻了一下口袋,刚好出门时,姑母给了她两颗糖,她很喜欢甜的东西。

“我都说了,一点都…”

他话还没说完,那个苦字就变成了一颗糖化在他的口中,甜入心底。

刚刚没等他反应,一只小手便伸到他的嘴边,温热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嘴角,留下了一阵阵奶香。

江寅川,微微愣住。

“知道,一点都不苦,是我硬给你吃的,谢谢你刚才帮我,行不行”心思细腻的宋清宥看得出他骄傲的心思。

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那怎么行,一颗糖就把他摆平了,这买卖不划算。

回过神的江寅川,一眼搭在了她手腕上的红色手绳,其实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只是离得近了才发现,绳子上挂着一颗纽扣—是他的纽扣。

她把他的纽扣戴在身上。

“你手腕绳子上为什么挂着一个纽扣”?江寅川试探道。

宋清宥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告诉他吧,毕竟以后问的人会越来越多,她戴在手上就是给别人看的,更是给自己看的。

“大概一个月前,我落水被救,等我醒来时,手里就握着这枚扣子”。

“那为什么要挂在身上”?

“因为……”因为她不想认错人,不想重蹈覆辙,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疯子。

但她不能说。

“因为我想找到他”。其实宋清宥心里并没有像前世那样想迫切找人的心情,他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了。

毕竟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感谢人家。

“扣子是我的。”不知道为什么,江寅川的心里突然一阵欣喜,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她说她想找到他。

“什么?”宋清宥瞪圆了眼睛,这和前世宁骁的情景好像,怎么又是这样,前世糊涂,但这一次她要谨慎了。

“我不信。”她看着眼前人从开始的眉眼欣喜渐渐变得急躁。

这个人怕是又想逗她。

江寅川要被气死了,她竟然不信他说的话,还说的那样直白肯定。

如果身上的血印还在,他真想扒开胸膛让她看看她给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可是这么多天,那点小伤早就愈合的干干净净。

“你等着,明天我就证明给你看。”江寅川眼神笃定的看着她。

梧桐树下,微风拂起。

逆光下,清爽的黑发泛着淡淡的光,黑玉般的眸子,少年的眼神坚毅又张扬。

虽然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但由内散发的气质却与众不同。

宋清宥突然觉得此时的情景有些眼熟,她前世认识他吗?可她还是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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