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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女仵作

中二画著

其他类型连载中

唐玄宗在位年间,开创了开元盛世,但是越是繁华暗处也越容易滋生诡谲之事,朝堂风云变幻,州郡异象横生。元七七师父无故失踪,为了混口饭吃以及寻找师父,她和郑辰安一同踏上破案之路。为何小小的济阴县会有“狐仙娶亲”的传说?县丞的夫人又为何横死屋内?一桩桩、一件件的离奇案件牵扯出了一张巨大的阴谋网,二人又该如何破局?

主角:元七七,郑辰安更新:2024-03-04 11:2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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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元七七,郑辰安的其他类型小说《盛世女仵作》,由网络作家“中二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唐玄宗在位年间,开创了开元盛世,但是越是繁华暗处也越容易滋生诡谲之事,朝堂风云变幻,州郡异象横生。元七七师父无故失踪,为了混口饭吃以及寻找师父,她和郑辰安一同踏上破案之路。为何小小的济阴县会有“狐仙娶亲”的传说?县丞的夫人又为何横死屋内?一桩桩、一件件的离奇案件牵扯出了一张巨大的阴谋网,二人又该如何破局?

《盛世女仵作》精彩片段

“砰砰砰!”

“元七七开门!”

古拙的小院被突然的敲门声打破宁静。

“来啦”,元七七边应着边拉开摇摇欲回的大门,蓄着浓密胡子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

她退到旁边请人进来,“张都头,你怎么来了?”

张都头边擦脑门上的汗边往屋里瞧,“元丫头,你师父还没回来吗?”

元七七白净的小脸上浮现无奈回道:“是啊,师父失踪一个多月了,到处也寻不到他。”

“那没办法了,”张都头叹了口气,“你随俺来吧,狐仙庙出事了。”

路上,张都头与元七七讲了事情经过。

四日前。

济阴县新任县令到任,昨日下乡体察民情时正遇上“狐仙娶亲”,问了当地百姓得知曹州古时是青丘之国,是狐仙居住的地方,而曹州境内的济阴县古时又称涂山,是祥瑞之兽九尾白狐的居住地,近几年狐仙显灵要娶妻,选中之女便赐予“涂山氏”,成亲那天狐仙就会带着新娘子摆脱肉身躯壳,到青丘之国生活。

这新县令受到热情款待留到第二日准备观礼,结果第二日新娘却死在了花轿里,整个济阴县只有元七七师父王留山这一个仵作,谁知他一月前失踪了,张都头只能拉上元七七去验尸。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狐仙庙,只见庙里花轿旁站着两个男子,一人身着县令官服,一人穿着黑色圆领窄袖长袍,两人原本在说些什么,见有人进了狐仙庙便转头看过来。

只见去请仵作的张都头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梳着双平鬟,最引人注意的是少女脸上那双清亮的大眼睛,她走在张都头后面像只好奇的小鹿一般望向他们这里。

元七七一进庙就偷偷打量二人,只见身着官袍那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气质不凡,心想这可比调任的老县令养眼多了。

而另一人好奇的对上她打量的目光开口:“张都头,让你去找仵作,你找来个女娃这是何意?”

张都头向二人行礼说道:“回刘师爷,您有所不知,俺们济阴县三十年来只有一个仵作王留山,但是他一个月前就找不到人了,这是他的徒弟元七七,也是有些验尸的本事的。”

元七七有模有样的行礼,声音脆生生的,“见过县令,见过师爷。”

而这位刘师爷似乎还有些疑虑,“你真的会验尸?”

郑辰安见这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虽然在行礼,可一双小鹿似的眼睛还在滴溜溜的乱转,好像在试图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便开口:“本官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仵作,但再去隔壁郡县请仵作已经来不及,可不可用先验尸再说。”

元七七松了一口气,这种六月天如果他们执意不用自己,等到再请仵作怕是尸体都要腐烂了,但如果是上个县令,估计自己都进不了这个狐仙庙。

“大人,尸体现在何处?”元七七很清楚自己是来干嘛的。

郑辰安给了刘小风一个眼神,刘小风立刻领会上前掀开花轿的布帘。

一位身着喜袍,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垂头坐在轿子里。

张都头给元七七解释说昨夜轿子就停在这庙里头,新娘子要在这里呆上一晚让狐仙相看,但今早给新娘送饭的人发现如何都叫不应新娘,掀开帘子一看人已经断气了。

元七七正欲上前查看,郑辰安突然开口:“本官已经看过了,脖子有勒痕,让仵作验尸是因为...”

他对上元七七亮晶晶的眼睛,不知下面的话如何开口。

元七七也是随着师父出过不少现场的,立刻就明白了郑辰安的意思,“大人是想让我查看此女死前是否被侵犯?”

刘小风笑骂:“你这女娃说话倒是直白。”

不说还好,一说倒让元七七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小声回嘴:“大人说不出口,我替他说还不行。”

郑辰安见元七七明白自己的意思,假装没有听见元七七的话,但也无意让刘小风继续和她斗嘴,直接领着人出去,让她开始验尸。

正常来说仵作验尸都要有一人在旁记录,但这次是突遇命案,又不知这新娘是何人,郑辰安这才决定让元七七单独查验。

元七七关上庙门,看向仿佛在熟睡的新娘暗暗叹气,以前都是给师父打下手,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自己验尸,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呀。

她心里想着手上也没有停,将随身携带的工具在供桌上摆好之后,回身对新娘子行了一礼说道:“得罪了。”

庙门外,刘小风对郑辰安说:“大人,你真相信这个小丫头,我可从未听说过女人有拜师学仵作的。”

张都头觉得人是自己找来的,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刘师爷,元丫头可不是主动拜的师,十一年前曹州闹饥荒,元丫头家里六张嘴等着吃饭,她家父母没办法只能将她卖掉换些粮食,还是王仵作收留的她,说来俺还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哩。”

郑辰安不说话低头在想些什么,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扭头看向远处。

只见里正远远的带着一群敲锣打鼓的人往这边来,喜气洋洋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新娘子已经暴毙。

待他们停在庙前头,郑辰安看着里正,“你这是何意,送饭那人应与你说了新娘出事了。”

里正向郑辰安行了一礼,笑容不减,“县令老爷,这是喜事呀!这说明狐仙看上了新娘子,带她到青丘享福去了!”

跟着他来的村民听闻也是一脸喜色,当即就要对着狐仙庙跪拜。

刘小风怒斥:“胡说!哪有神仙会害人性命的!”

里正着急摆手,“师爷大人啊,话可不能这么说!狐仙听到了会降罪啊!”

旁边的包着头巾的大婶比他更着急,对着狐仙庙双手合十嘴里还不停的念着:“狐仙莫怪,狐仙莫怪。”

郑辰安眯起眼睛,觉得此事诡异又蹊跷,刘小风气急,低声对他说:“大人,切莫听信,我看是有人装神弄鬼!”

但郑辰安开口却是:“哦?本官昨日听说狐仙娶亲之事便心生好奇,今日又得见如此奇异之事,你再仔细说些。”

那大婶嘴比里正还快,好像说慢了郑辰安就跑了一样,“大人,咱们济阴县的狐仙可灵着呢,五年前狐仙第一次显灵,给他选的新娘子他很满意,第二年啊咱们地里的收成就翻了一番!咱们村也改叫了天狐村。”

郑辰安抓住疑点问:“第一次?”

里正这才接过话茬,“那天还是牛家老二打柴回来晚了,看见狐仙庙里面灯火通明,进去一看供桌上放着一个竹简,我们农户又不识字,还是等到我儿书院休沐回家才知道上面写着狐仙要娶媳妇。”

大婶嫌里正说的慢,“那个新娘是方家的春晓丫头,那孩子看着就有福气,狐仙接走她以后还在轿子里给方家留了不少聘礼呢!这次是咱们村的喜丫,可怜孩子爹娘早早去了,那孩子还是吃咱们百家饭长大的,这次好孩子被狐仙接走享福终于不用受罪了。”说完又拍拍嘴“狐仙莫怪,该叫她涂山喜丫啦!”

郑辰安表面不显,心里却是翻起了波涛,五年前这“狐仙”就开始害人,这五年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死于这狐仙庙中,要不是他这次来碰上,不知还要祸害多少人!

“吱呀。”狐仙庙的门开了一个缝,吓得众人立刻噤声,只见那门缝处伸出一个小脑袋说:“大人,我已经验完了......”

元七七一脸呆滞看着门前满满当当的人,有点尴尬,“好热闹啊。”

里正一见里面有人气的跳起来,当下要冲进去把元七七抓出来,吓得元七七一个箭步缩到郑辰安等人身后,郑辰安瞥了她一眼然后对里正说:“是我让她进去的,我见新娘在喜轿中没了呼吸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就让她查看一番。”

里正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但也不敢跑到县令身后去捉人,“那查出来啥了?”

元七七正待开口,却见县令转过身微不可察的对自己摇了摇头,但他嘴上却说:“本官也想知道。”

元七七心领神会,虽然搞不懂情况,但顺着县令来肯定没毛病,刚想说的话变成“没任何问题。”

村民闻言脸上又绽放笑容,还有个被晒的黑黢黢的男人高呼:“该给狐仙大人上香了,可别误了吉时!”

里正见郑辰安还站在庙门口,一脸讨好的笑,“县令老爷,您看......”

郑辰安嘴角轻轻上扬,但眼里没有任何笑意,说:“县衙还有事,本官没时间观礼了,你们该如何便如何。”

得了县令点头村民又吹吹打打起来,郑辰安趁乱带人离开,一路上脸色冷若冰霜。元七七几次欲开口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

天狐村距离县城并不远,待几人来到县衙,郑辰安下令让张都头找衙役去打听十里八村被选中的狐仙新娘数目,让刘小风去查看近几年失踪人口的卷宗。

待两人走后,郑辰安看向元七七,“说说吧,发现了什么。”

元七七理了下思路回他:“大人,新娘还是完璧之身,致命之处也确实是脖间的勒痕。但是......”

她顿了顿继续说:“而且很可能,案发当时不止一个人在现场!”

郑辰安眯起眼睛没有接话,似乎等着元七七做出解释。

元气气挠挠脑袋深吸一口气说:“我在新娘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伤痕,于是我用醋纸敷在新娘身上,揭下来后发现她双手手腕处有一片红痕。”

说着她把两只手并在一起,举到郑辰安眼前,“就像是这样,这种姿势被人抓住。”

郑辰安盯着她纤细的手腕,心里不断回想着狐仙庙里的场景,突然大婶的一句话在脑海里闪过。

“狐仙接走她以后还在轿子里给方家留了不少聘礼呢......”

“你挪动了新娘?”他低声问。

元七七以为他在责怪自己破坏了现场,急忙解释:“大人,轿子那么小,不将她挪下来我如何验尸呀。”

郑辰安见她着急的样子,想到自己小时候养过一只兔子,拿走它的粮草它就急的恨不得跳起给自己一拳,这丫头估计心里在骂自己懂不懂验尸。

元七七的确是这么想的,她暗暗叫苦,怎么遇上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师父说得对,年轻人就是阅历少。

她这么评价郑辰安的时候完全忘了这句话是师父在说她。

看着元七七投来的“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郑辰安有些无奈,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我的意思是,”他目光对上元七七的圆溜溜的眼睛,“你有没有在新娘轿子里或者衣物里发现别的东西,财物之类的。”

“啊,”元七七有些语塞,感觉自己心思被看穿了,不好意思的盯着地面,“除了头上的饰品,她身上没有任何银钱和值钱的物品。”

郑辰安有些疑惑,难道因为喜丫是孤女就不用给聘礼了吗?又或者那贼人就是奔着喜丫的聘礼来的。

无数种可能在他脑海里汇集,引他发出一声嗤笑:“小小济阴县,倒是鬼怪丛生。”

“大人,”刘小风拿着一张纸出来递给他,“县里近几年失踪女子名单都在这里了。”

郑辰安盯着手里的名单,眉头紧皱,倒不是人数太多了,虽只有几人,但是这张名单上大部分失踪的女人大多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咕......咕......”元七七的肚子打破沉默,她尴尬笑道:“早晨来时还没吃东西。”

“先吃饭吧。”郑辰安将纸收起来,刘小风笑嘻嘻的应下去吩咐厨娘。

餐桌上。

元七七有些局促,她也是第一次和当官的坐在一起吃饭,她原本以为这个县令会和上个一样让她去厨房和厨娘在一起吃饭,正准备去厨房的时候他却叫住自己问:“你去哪?”

然后她就被带到了餐桌上。

现在的情况是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元七七决定没话找话:“那个,大人还不知您从哪里来呀?”

郑辰安没说话,刘小风倒是先替他骄傲上了:“我们大人可是荥阳郑氏郑辰安,一路科考......”

“子鉴。”郑辰安喊他的表字,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原来是郑大人呀。”虽然猜到了郑辰安非富即贵,但听到他出身世家大族还是有些震惊,师父曾经跟自己说过,大唐最厉害的就是这些人,自己遇上了一定要避开,不然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元七七心里发苦,师父,您老没想到吧,七七我啊,羊入虎口啦。

郑辰安看着她惶恐的神情,下意识缓和了下表情问她:“听张都头说你师父失踪了?”

元七七听到这话立刻打起精神,“是的,那天师父出去说是要买些醋回来,结果至今未归,我寻遍整个济阴县都找不到他。”

“郑大人,”元七七认真看向他,“我感觉我师父出事了。”

“那你可有报官?”刘小风好奇。

说到这里元七七就蔫了下去,“我告诉了丁县丞,他也派人帮我找了,还是一无所获。”

正说着厨娘将饭食端了上来,郑辰安口欲并不重,所以日常的餐食也只是些时蔬和清粥小菜。

元七七立刻从找不到师父的失落中回神,师父要找,饭也要吃嘛。

她边往嘴里塞着鸡毛菜边偷偷观察郑辰安,见他慢慢咀嚼,吃相斯文矜贵,对比之下自己像个山间的野猴子,不自觉的就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三人用餐之时,张都头这边也有了新的消息,一路从县衙门口飞奔过来,“大人!呦,吃着呢。”

郑辰安咽下最后一口米粥,“讲。”

“大人,您猜怎么着,这五年来那狐仙娶了十三个媳妇。”张都头骂道:“这家伙也忒好色了,俺老张都听不下去了。”

郑辰安将碗重重放下,“青丘之狐自古以来便是瑞兽岂会伤人,我倒要看看,是谁披着狐狸皮行伤天害理之事。”

喜丫是孤女,张都头在收集“狐狸新娘”信息的时候就已经查探过她的家里,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完全找不到任何线索。

据那大婶所说,这“狐仙”娶了不止一任新娘,或许从别的“狐仙新娘”处能找到什么线索。

郑辰安决定先从第一个“狐仙新娘”方春晓入手。

几人即刻动身,方家住在距离城门十里外的小阳村,待赶到时方父和他儿子已经顶着烈日下地干活去了。

虽然上午那大婶说狐仙给了方家一笔不小的聘礼,但这方家仍是土屋两间破旧不堪,泥土垒的围墙不及人高,看起来一推就倒,透过围墙还能看到院中有一棵枯树,感觉随时都可以在太阳下烧成灰。

“有人吗?”张都头拍门的声音都小了很多,担心一不小心把门拍倒了给这寒窑雪上加霜。

“咳咳,”一阵咳嗽声从一间土屋里传来,一个眼神浑浊的老妇扶着墙走出来,隔着围墙问:“家里人都下地去了,你们找谁?”

刘小风开门见山,“敢问这是方春晓的家?”

“春晓!”那老妇突然激动,将门拽开,一把抓住刘小风的胳膊,“你们是谁,找春晓干什么?”

刘小风有些慌乱,他双手扶住老妇,求助的看向郑辰安。

不等郑辰安开口,老妇推开刘小风,一屁股坐地上,捶着胸口哭嚎:“他们害死了我儿,他们害死了我儿啊!”

哭声引来了隔壁邻居大姐围观,大姐一拍她儿子的脑袋说:“去,找你方哥说她老娘又犯病了。”

“犯病?”元七七疑惑看向大姐。

大姐手里抓着针线在缝补衣服,嘴上说着手上不停:“看你们不像坏人我可就跟你们说了,方家这大姐本来没这疯病的,但是五年前她闺女不是选上那什么狐仙新娘了吗?那狐仙把人带走后人就疯了。”

听到“狐仙”,老妇神志似乎更加不清,抱着脑袋不停念叨,“狐仙害人狐仙杀人啦狐仙杀人......”

元七七蹲下扶住老妇,担心她在这种精神状态下万一磕到脑袋可就麻烦了,轻声安抚,“婆婆莫怕,哪有什么狐仙。”

老妇抓住元七七的手,定定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有!有!他咬住我儿脖子!咬死啦!”

元七七被吓到,背后立刻浮现一层白毛汗。

这老妇似是见过她女儿被谋杀的场景,郑辰安听闻此话低头思索。

邻居大姐停下手中的活计,对老妇说:“方大姐,你闺女那是被接去享福啦,你咋恁想不开。”

几人正说着,大姐儿子领着一个七尺多高的年轻男人跑过来,边跑边邀功似的喊:“娘!我在路口就碰着方大哥了!”

男人一看老妇坐在地上赶忙将她连拉带拽的拖起来,把人扶进屋里,等再出来的时候几人才看清他的脸。

一张晒得黝黑的庄稼汉的脸,但眼睛闪着算计的精光。

方二问几人:“你们几个找俺娘做甚?”

刘小风抱拳回答他:“我们几人有些问题想问下方家人,小哥既然是方家人能不能行个方便?”

但这方二却变了神情,“我管你问什么,你们把俺娘吓成这样子,不给点看病钱说不过去吧!”

元七七傻眼,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隔壁大姐听不下去,“好你个方二,你娘那病你还不明白,三天两头犯病,咋还讹人你!”

“俺家的事啥时候轮到你管!”方二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几人,“给钱!不然俺就闹得全村都知道有人欺负俺娘!看你们穿的人模人样的,拿几个子儿出来也不算俺难为你们!”

一副刁钻耍横的模样。

元七七气的要上前理论,郑辰安伸出手臂挡在她面前,手轻轻一挥,“拿下。”

刘小风张都头早就忍不住了,上前一边一个扭住方二的胳膊按倒在地上。

见方二还在不安分的挣扎,张都头加大手上力度怒斥,“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济阴县新任县令郑辰安郑大人!”

大姐听闻也吓了一跳赶紧行礼,回想了一遍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发现还好就趴在墙头安心看热闹了。

郑辰安不辨喜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方二,说:“带走。”

方二这才知道害怕,哎哟哎呦的叫着:“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要知道您是官老爷,小的怎么会找您要钱啊!”

郑辰安不理他,转身准备回县衙,今天就是来问方春晓的情况,谁知还抓个无赖,正好直接带回去审。

村里有人飞奔去地里找方父,方父听说自己儿子被官差抓走,急匆匆往村口赶,但脚程还是赶不上郑辰安这帮年轻人,着急的直跺脚,又担心家里的老妻,只能先回家看看妻子有没有出什么事。

方父刚到家,隔壁大姐就问:“方大哥,是不是春晓丫头那事有问题啊,要不怎么县老爷亲自来问春晓的事?”

方父一脸着急,“大丫有啥事也不能抓老二啊!”

隔壁大姐想到方二讹钱的样子,朝地上啐了一口,“你还不知道你家老二干啥了?他胆子大着呢!敢讹县老爷的钱!”

“这这这......”方父傻眼了,“这可咋办呀......”

大姐摇摇头,“早劝你让老二戒赌,不然还能有今天的事?”

县衙大堂。

郑辰安并未升堂审讯,只是让张都头把人丢在大堂中,自己坐在大堂案后的太师椅上,让人把狐仙新娘的名单程给自己。

方二忐忑的跪在堂中,哆哆嗦嗦不敢抬头,只听堂上问话:“方二,方春晓可是你姐姐?”

方二听到姐姐名字惊讶抬头,对上县太爷审视的目光后又吓得低下头去,“回......回大人,方春晓是我姐姐。”

“听说你姐姐是第一任狐仙新娘?”

听闻是此事,方二心中大定,原来县令也对狐仙新娘感兴趣,回答的声音大了许多,“是的大人,当时选新娘的时候还有几户人家,但我姐姐模样好还比她们年轻,就被选上了!”言辞中颇为骄傲。

“哦?那是谁选出来的?”

“是里正,里正到我家看了我姐姐就立刻定下来了。”

“听闻狐仙给了你家一笔不小的聘礼?”

“给了三两银子呢县令大人!”方二回答。

在农户家,三两银子已经足够方家将破屋翻修一遍了。

“钱用到哪里去了?”

方二听到这个问题有些心虚,声音又小了下来,“那钱......那钱被我拿去赌了。”

“嘭!”郑辰安拍了下惊堂木,“好你个方二,家里如此残破还拿长姐性命换来的钱去赌!”

元七七已是怒火中烧,在旁边站立难安,恨不得抄过杀威棒就给方二一下子。

“大人啊,我想着我姐姐是狐仙新娘,狐仙的钱肯定是带着福气的!我拿这钱去赌,不就能换回更多的银钱吗?那我家的日子岂不是更好过!”

“看来你是赌输了。”郑辰安盯着他,眼神中带着鄙夷。

“没有!”方二立刻否认,“一开始我是赢了一番的,但是......”

“后面连带本金又输回去了吧。”郑辰安帮他补上后面的话。

“一定是赢得那些钱它不干净!把聘礼钱的福气都给冲掉了!”方二死不悔改的狡辩,“姐姐看到一定会再赐给我福气把钱赢回来的。”

刘小风怒道:“那今日你找我们要钱就是为了再去赌!”

方二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将头磕的砰砰响,“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郑辰安突然想到这次的新娘喜丫家里和身上没有发现任何财物,心中有个猜测,“你可动过其他狐仙新娘的聘礼?”

方二还在不停磕头,“聘礼是姐姐下葬后才出现在小人家院子里的,小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到别人院子里盗窃啊!”

“带下去。”猜测落空,郑辰安已经懒得再问下去了。

待衙役把方二带下去后,元七七有一腔话不知道怎么从哪里说起,只闷闷的说了句:“方春晓如果泉下有知,不知道会怎么想。”

说完她看看外面的天色,准备告辞,“郑大人,天色已晚,那我先......”

“你师父难道没给你说过,结案之前仵作不能离开吗?”郑辰安呷了一口茶,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啊......”是了,以前验尸时师父都是住在县衙里,让自己回家去,现在她是这个案子的仵作,自然不能乱跑。

“那大人,我住在哪里?”她可不想住仵作间。

那个屋子常年熏着艾草,待久了鼻子闻不到其他味道不说,到了晚上还总觉得阴森森的。

“衙门内院的西花厅本是县丞住所,但他早已搬出去住,你可住在那间。”郑辰安给她安排好了住处,走到她面前,“案件还没结束,随时可能用到你。”

“是是是,我知道。”元七七点头如捣蒜,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摸不清这个县令的脾气了。

他可以和自己同桌吃饭,可以把县丞的西花厅让她住,但他也可以把冒犯到他的方二下狱。

看来以后千万不能惹到他,元七七心想。

跑了一下午,还被方母吓了一下子,元七七一时间没有什么胃口吃饭,只想倒头就睡。

县衙后院没有什么仆役,只有一个做饭的厨娘,所以元七七自己摸到西花厅简单打扫了下,歪在床上就睡着了。

元七七再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狐仙庙,她很奇怪的看向四周,最终目光停在那狐头人身的狐仙像上,越看越奇怪,渐渐的,原本无悲无喜的狐仙像的嘴角弯成诡异的弧度!

她陡然一惊,拔腿就要往门外跑去,手伸出来要碰到门的时候她顿住了,顺着手往身上看去,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住了。

她穿着一身喜服。

“咚锵咚锵咙咚呛!”

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越来越近了,原来越近了。

元七七可以感受到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想躲起来却发现身体像是被定住一样动弹不得。

吹吹打打的声音在门口停住了,然后门上传来刮木板的声音,似乎有野兽的爪子在扒门。

外面是什么!

元七七感觉全身的气血都在往脑袋上涌,极度的恐惧刺激的她眼前发黑。

快动啊!她努力支配着自己的身体。

哪怕挪到墙边可以躲一下都好。

“吱呀......”外面的东西好像找到了开门的方法。

“啊!”元七七从睡梦中惊醒,一摸脑袋发现全是冷汗,背部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是噩梦。”元七七心有余悸。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她发现现在已经是戌时,屋里漆黑一片,只有窗户透出月光。

她攥着拳头给自己壮着胆,摸索着走到桌前点亮蜡烛,光亮起来的一瞬间才觉得心下安定。

就这样坐了一会,恐惧感消散的差不多后,元七七感觉到自己饿的使不上力气,头也昏昏沉沉的,想来今天才吃了一顿饭,刚刚又出了这么多汗,哪怕不吃东西也得喝点水,不然真的要病倒了。

这时候她有点后悔下午收拾房间的时候没有给自己打点水喝。

没办法,元七七端着烛台出了房门,一路摸到厨房,这个时间厨娘早回偏房休息了,她只能去灶台那边看看锅里有没有剩下的馒头。

郑辰安此时刚从县衙前堂回来,听到厨房有动静,以为院里进了贼,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只听“咣当!”一声,厨房安静了。

郑辰安追进去一看,只见元七七直挺挺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灶台上的木头锅盖。

而元七七这边,她正专心找着吃的,突然一声“谁在哪里!”让她本就紧绷的情绪瞬间到达顶点,顿时气血上涌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元七七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西花厅,旁边厨娘用毛巾泡凉水给自己额头降温,,她疑惑问厨娘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郑辰安看到自己把元七七吓晕后给元七七请了郎中,郎中诊断说是惊惧过度开了药方子,并嘱咐后半夜可能会烧起来,离不了人拿凉水擦额头降温,于是他就叫厨娘照看下自己。

到了后半夜元七七果然烧了起来,开始胡言乱语说些什么“救命”,“离我远点”,“我不成亲”,当时郑辰安正好进来看了一眼,和厨娘说等元七七醒了让她去卷宗室找他。

元七七听厨娘讲完恨不得再倒下去,自己该怎么跟郑大人解释是自己做噩梦被吓的,他要不高兴把自己丢牢里和方二作伴可如何是好。

跟厨娘道过谢后,她将头发拢了一下就走出去,嘴里嘀嘀咕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走出门看到天色大亮,她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暗暗祈祷希望自己没有睡过去太久,不然让郑辰安等太久他可能会更生气吧。

她走到卷宗室门口,深呼一口气轻轻喊了声:“郑大人?”

“进。”里面传出郑辰安低沉的声音。

郑辰安从卷宗里抬起头,看着少女局促的向自己道谢,他微微颔首问:“你梦话说不要成亲是什么意思?”

“啊?”元七七有些意外他没有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在厨房晕倒,随即想到对于“狐仙娶亲”这个案件来说“成亲”这两个字确实过于敏感了。

“回郑大人,是我做噩梦了。”她想起昨天做的那个噩梦还觉得心有余悸,然后将梦的内容告诉郑辰安。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和身临其境,哪怕是回忆元七七还觉得心里毛毛的。

“郑大人,”元七七小心翼翼的问:“世上没有鬼对吧?”

郑辰安想到她昨天做了这样一番梦还被自己吓病了,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咳嗽了一声掩饰下尴尬,像是安慰一般对她说:“你一个仵作怎么胆子这么小,哪有什么鬼,只有装神弄鬼的人罢了。”

此话一出,他脑海里闪过一些东西,抬手示意元七七先不要讲话。

他自言自语:“不图财不图色,如果装神弄鬼的人要的就是喜丫这个人呢,那做什么需要个死人,还是个死去的新娘?”

他脑袋里一瞬间电光火石,脱口而出:“冥婚!”

郑辰安让刘小风进来,吩咐他去户籍室查最近上报冥婚的人家。

刘小风出去的时候看了眼正在抠手指的元七七,笑道:“元小仵作,听说你晕在厨房了?”

他这样子显然不知道元七七是被郑辰安吓的,还以为元七七是饿晕在厨房。

郑辰安有些无奈道:“做你的事去。”

“尊令。”刘小风笑嘻嘻的行了个礼,又给了元七七一个揶揄的眼神才出去。

元七七一脸苦笑,这都哪跟哪呀。

郑辰安已经习惯了刘小风这个混不吝的样子,对元七七说:“他并无恶意,你不必介怀。”

“我哪敢呀......”元七七脱口而出,突然觉得不对,双手捂住嘴,一双鹿眼心虚的瞟着郑辰安的脸,随时准备认错。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又不吃人。”郑辰安轻笑,越来越觉得她像那只兔子了。

但你会让人下狱,元七七心想。

她可是见过那些下狱的人的,好好的人进去,再见到的时候已经是体无完肤,话都说不完整了。

郑辰安没说让她下去她也不敢提,但又无事可做,觉得自己就算怕他也得刷刷好感,不然这个案子结束他不满意自己,找了个新仵作那自己才是真的要回家抠脚了。

哦,可能家都没有,现在住的房子是师父租的,下个月租子就到期了。

那只能上街抠脚了。

见郑辰安要提笔写些什么,元七七主动说:“郑大人,我帮你研墨吧。”

师父写字的时候她就是负责研墨的,这个事情总不能办砸了吧。

郑辰安狐疑看向她,一双桃花眼里写满了不解,心里琢磨她到底想干嘛,毕竟在家的时候,大着胆子借着研墨的名义企图和他亲近的女使也不是没有。

当然那些人再也进不到他的书房里去了。

但见元七七一脸大义凛然他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最后还是没拂了元七七的好意,他把砚台往前一推,“有劳。”

元七七接过墨锭看到郑辰安没再理会自己,悄悄松了一口气,能接受她打下手就说明起码不讨厌她,她也不再多话,专心手上的活。

郑辰安见她没有其他小动作,心下满意,如果她也像那些女使那般没话找话,往自己身上贴,就算案子没有结案也留不得她了。

二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相处到刘小风闯进来,“大人!查到了!”

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张嘴就感叹:“元七七,你仵作改书童啦?”

元七七心想这人真的需要脑子吗?

郑辰安没理他这些,直接让他汇报结果。

“今日冥婚的只有一家,就是马家村的马三家,他给他儿子报的冥婚。”

“啊?”元七七意外。

郑辰安看向元七七,“你认识?”

“回大人,马三家的儿子是个秀才,咱们县多少年出不了一个秀才,所以在济阴县无人不知这个马家。”

刘小风点头,顺着元七七的话接下去,“七日前这个马秀才晚上喝大酒掉进沟里淹死了,这事县丞还整理了一个专门的卷宗。”边说边把卷宗递给郑辰安。

郑辰安草草看了一看,皱起眉头,“那今日就是下葬的日子?”

既然喜丫这边的线索断了,那就只能到马家村去碰碰运气,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郑辰安刘小风二人换上常服,骑马赶到马家村后,并没有直接到马秀才家。

而是坐在村口的茶摊处要了碗凉茶。

“公子,您二人从哪里来的呀?”茶摊老板见二人虽身着常服但周身难掩气质,本就热情的他主动和他们搭话,说不定把二位爷聊开心了还能得两个赏钱。

刘小风得了郑辰安一个眼神,自然接话,“我二人从曹州来,准备在济阴县打听一些事情。”

茶摊老板立刻被勾起兴趣,“不知二位公子要打听些什么,或许小老儿我还知道一些。”

刘小风装作怕被人听到的样子,左右看了看,小声说:“不知济阴县可有办冥婚的风俗?”

茶摊老板疑惑,“当然,冥婚和婚丧嫁娶一样都得上报县衙,曹州莫不是不许办?”

刘小风胡诌说:“店家有所不知,我家表哥月前没了,舅母说她前些日子晚上梦到了表哥说自己在底下寂寞无人陪伴,于是想给他找门阴婚。”

“那你们上报州府即可,为何二位还要来济阴县来?”茶摊老板更迷惑了。

“但族里不同意呀,舅父舅母就想偷偷办了,这才托我兄弟二人前来打听。”刘小风低声说。

茶摊老板像是破获了一个大谜团一样恍然大悟,“冥婚啊,这我还真没办过。”

“那村子里可有人家办过?”郑辰安引导他。

茶摊老板像被提醒了一样,“你们可以去问问村里头马秀才家,听说他家前段时间找了鬼媒人上门,我们给马秀才吊唁完之后,他家大门锁的死死的,说不定也是偷偷给他家小子配阴婚呢!”

得知马秀才家地址后,二人谢过他,郑辰安多留了几个铜板在桌上,茶摊老板喜笑颜开觉得自己眼光真毒辣,这两人果然不是缺钱的主。

二人往马家村走,见村里人都在打量他们才觉不对,郑辰安发现自己二人虽然穿着常服,但因为是从荥阳带来的,所以衣服用料考究和身着布衣的村民格格不入。

郑辰安记下此事,认为自己还是有些欠考虑。

一路迎着村民好奇的目光走到马秀才家,映入眼帘的是乡下少有的青砖瓦房,想来这家是有些富裕的,怪不得能供出一个秀才。

正如茶摊老板所说,马秀才家紧闭大门,门外挂着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

郑辰安让刘小风前去敲门,结果不仅没人来开门,连个答应的人都没有。

心下暗道这家人难道出事了?

见有人好奇驻足围观他们,郑辰安装作吊唁未果的样子问一个背着背篓的少年,“小哥可知这家人去哪里了?”

“你是什么人?”少年好奇,他只在县里看到过那些当官的和有钱的穿这样布料的衣裳,但这样的为什么会到他们这个小村庄里来?

“我们是州里来的学子,近日陪母亲回家省亲,听闻县里有位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的才俊,便想前来拜会,谁知......”刘小风的瞎话张嘴就来。

少年立刻就相信了,说:“马秀才前几日去世了,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估计现在人都已经下葬了。”

“那为何家中无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在他家祖坟吧。”

话已至此,若是提出去别人祖坟太冒犯了,郑辰安决定先去别的地方查找线索。

再夜探马家村!

出了马家村,刘小风问:“大人,为何不直接把马家人抓来问话?”

郑辰安回望村落,“马秀才刚故去我们就提审他家人,只会让县里读书人都寒了心,再者你有证据吗?”

“这......”刘小风失言,干脆拍起郑辰安马屁,“还得是大人,要不我就犯错误了!”

郑辰安选择无视他。

这个陪自己长大的侍从哪儿都好,就是感觉时不时缺根筋。

“那我们现在去哪?”刘小风问。

“再去趟狐仙庙。”那日里正领人来的太快,他刚到任为免激起民愤,他们只草草勘察了周围。

到了狐仙庙发现里正已经安排喜丫下葬。

郑辰安感觉蹊跷,种种疑问加上探案过程中的接连不顺让他感觉心头有团火在烧。

他强忍怒气问:“为何不停灵七日!”

里正仿佛被吓到,连连作揖,“县老爷,喜丫魂魄被狐仙大人接走,尸身还是早早入土吧,不然狐仙看到我们还把新娘尸身晾在外头,怪罪下来我们担待不起啊!”

周围村民一致赞同,七嘴八舌说起狐仙神通广大,娶新娘也是为了造福百姓。

狐仙!狐仙!又是狐仙!

郑辰安脸色阴沉,既然凶手想拿狐仙挡路,那他还偏不随他意!

“住口!”郑辰安眼神阴翳的扫过众人,“仵作已查证喜丫被任勒死,何来的狐仙将人接走!”

“再有妨碍查案者”他一字一顿的说:“按律羁押!”

眼看着村民脸上浮起怒意,跃跃欲试想跳起来理论,刘小风抽出佩刀,“谁想先来试试!”

村民虽然愤怒县官不敬狐仙,但也确实不敢和当官的对着干。

“明日午时,开棺!”郑辰安盯着里正,看见他欲言又止,也不理会他,径自带着刘小风离去。

路上,郑辰安独自返回,刘小风被他派去暗中盯住里正。

回到县衙,他看到坐在门槛上的元七七,捧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七七见他回来,随着他进到衙里,一脸好奇,“大人,您有什么发现吗?”

郑辰安本不想说话,但又看着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简单将下午的事情讲了下说:“明日开棺,需要你给那些村民证明喜丫的死因。”

元七七理解,但还是有些担忧,“郑大人,村里对狐仙极为崇拜,我们挖了狐仙新娘的墓,他们会不会......”

郑辰安坐到太师椅上,透过大门看向远处,“我作为济阴县的县令,遇到这种害人性命的事置之不理便是渎职,案件水落石出可平息民愤,但朝廷怪罪下来才是大问题。”

元七七不懂为什么他们这小小郡县发生的事会被朝廷知道,但郑辰安明白,当今圣上对世家一直有所忌惮,自己若是处理不好,被人知道向上弹劾,此事定会被大做文章。

到时候,为了抓他的错处济阴县会被搅得天翻地覆。

到了吃饭时候,元七七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大人,刘师爷呢?”

“不用管他。”郑辰安看看天色,晚饭他故意开饭晚了一个时辰,在元七七第五次幽怨的提醒他是不是该用饭的时候,他才点头。

想来刘小风也快回来了。

果然,正吃着饭刘小风急匆匆从门外进来,郑辰安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示意刘小风边吃边说。

元七七也有眼色的帮刘小风倒了杯茶,他一饮而尽后道:“大人,这里正果然有问题。”

郑辰安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刘小风坐下,讲起郑辰安离开后发生的事。

里正见郑辰安走后,就匆匆往村外头赶,刘小风悄悄跟在他后面,保持在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距离,结果一路跟到了马家村。

但是里正并没有进到马秀才家里去,而是直接进了村后的墓地。

“大人您猜怎么着?”刘小风讲到这里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刘师爷你快说啊!”元七七很捧他的场。

刘小风的分享欲被满足,继续往下讲。

马秀才家也算马家村的富户,所以有个自家的祖坟,这个时候天都黑了,但马秀才家靠着祖坟的的祠堂还是灯火通明,只见里正径自走了进去,刘小风便翻身上了祠堂外的一棵树上,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看着里正和马秀才家的人说了些什么,看年纪估摸着是马秀才的父亲马三和母亲,只见两个人不停的点头。

然后里正坐到一边,马家人从祠堂正厅的小屋旁搬出纸扎人,纸轿子等东西。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马家人举着火把来到祖坟,将火把插在地上,借着火光刘小风才看清坟地里的情况。

两口黑黢黢的棺材停在一个巨大的墓坑前。

里正等到两口棺材都下了墓坑才和马家人告辞,刘小风这才返回。

元七七听得目瞪口呆,震惊里正和马家居然这么大胆,将所有信奉狐仙的信徒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郑辰安放下筷子,拿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擦嘴,“这应该才是里正给喜丫下葬的真正目的。”

“那喜丫自己墓里绝对没人!”元七七惊呼。

郑辰安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明天开棺一看便知。”

此时刘小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大人,我返回途中在村口遇到那茶摊老板,他说他帮忙给咱们打听了下那个马家请的鬼媒人的住址,咱们有需要可以去找她。”

郑辰安冷笑,他本想拿下马家后再问出这鬼媒人的地址,真是瞌睡了有人给递枕头,立刻下令让张都头带人将鬼媒人拿下。

第二日,郑辰安带着元七七和衙役来到狐仙庙。

元七七出门时见好像少了个什么,“郑大人,刘师爷呢?”

“他自有事情要做。”郑辰安低头看向她“别忘了我昨日交代你的事情。”

元七七拍拍自己的小箱子,示意自己东西已经备全,“大人你放心,我定会解释的一清二楚!”

一行人来到天狐村,里正慌忙出来迎接,但嘴里说着:“大人使不得啊,喜丫刚刚入土,怎么能掘坟开棺啊!”

郑辰安冷眼看向里正:“你昨晚去哪了?”

里正脸色慌乱,说那时天色那么晚自己当然在家。

“哼,”郑辰安冷笑,不欲与他争辩,“带路。”

里正看着郑辰安的脸色浮了一身冷汗,心下猜测这个新县令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但嘴巴还是很硬,“大人!你这不是寒了咱们百姓的心吗!”

“让你带路你就带路,那那么多废话!”张都头揪住里正的衣领,他早看这个老鬼不顺眼了。

里正看着后面的官差纷纷把手按在佩刀上,也不敢多说什么,认命一般垂头在前面走着,但嘴里却偷偷噙着一丝坏笑,心想到时候看你们还能不能这么威风。

众人随着里正来到狐仙庙后头的地里,里面果然立着好多个土坡,最新的那个还立着写着“狐仙之妻喜丫仙身之地”。

昨日下午的事早在天狐村发酵,村民一看今天县令领着衙役过来果真是要开棺,便一路跟过来,有些甚至拿上下地的锄头,暗骂如果没查出什么问题哪怕自己下狱这件事也不能善了!

在村民心里,地里的收成就是他们的命,狐仙高兴了能给他们好收成,但这个县令要是惹怒狐仙让他们颗粒无收,就等于是害了他们的命。

衙役们此时将喜丫墓围了一圈,开棺的告示也插在了地头,村民虽然不识字但也知道这棺是非开不可了。

里正见村民乌泱泱围过来,心里窃喜,但脸上却是一脸苦涩,决定再添一把火,“大人啊!你让我们农家该怎么活呀!”

听到里正这么说,村民一下沸腾起来,还有几个高呼狐仙怪罪下来官府的人负不负得起责!

郑辰安现在听到“狐仙”两个字就厌烦,朗声说:“前面就是狐仙庙,狐仙真有本事就来县衙找本官,谁再阻挠查案就是心怀鬼胎!本官定要重审!”

见阻拦不住村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官府的人把喜丫的棺材抬出,有几个老太太直接朝着棺材跪下嘴里不停念叨着“狐仙别怪罪”。

元七七看着这些被“狐仙”蛊惑的人,心下为死去的狐仙新娘们不值。

烈日当头,张都头见棺材放稳,高声说:“官府查案!特准开棺!”

棺材盖缓缓被撤下,里面果然是空的!

里正一看立刻扑倒在地,“这是狐仙大人把喜丫尸身带走了呀!”

村民一听立刻就要拜这个空棺材,场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郑辰安给了衙役一个眼神,衙役立刻领会,横刀指向里正,“尸身去哪了!”

里正吓一跳,本能的往后一缩,嘴上不停,“狐仙接走了!狐仙大人接走了!”

元七七愤怒,“你胡说!我验尸时明明看到......”

话还没说完胳膊被人扯了一下,郑辰安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蹲到里正面前一把拽住他的头发,惹得里正一阵哀嚎,村民也被郑辰安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得停止哭闹。

郑辰安手上还在不停用力,“本官要是猜的没错,喜丫的尸体在马秀才的墓里吧?”

里正脸上的血色立刻褪下,手护住自己的剧痛的头皮,嘴上还是不承认。

村民听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的狐仙新娘怎么能在别人家的墓里。

此时一个衙役气喘休息跑来,离着百米远就高喊:“大人!刘师爷在马秀才的墓里发现两具尸体!一具就是喜丫!”

里正此时才明白郑辰安那句“你昨晚去哪了?”的真正意思,他瞪大眼睛,他什么都知道!他都知道!

郑辰安起身,拿帕子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的里正,“带走。”

村民虽然被里正编制的谎言蛊惑很久,但现在这种情况也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一路跟着郑辰安一行人来到县衙。

元七七看着衙役手下脸色灰败的里正,悄悄跟郑辰安讲:“郑大人,你刚刚真威风,我之前还在担心和村民起冲突怎么办,你一下子就给他们吓住了。”

眼看马上要了结这桩案子,郑辰安心情也不错,眼神含笑的看了一眼元七七说:“怎么跟个小孩一样,又不是打架斗殴。”

公堂上。

郑辰安坐在太师椅上,懒懒的对里正说:“是你主动交代还是打十个板子再说?”

里正跪在大堂上,心想交代了才是玩完了,心一狠,伏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高呼,“冤枉啊大人!我全都是为了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啊!”

见公案上没有回应,他偷偷抬头想看下郑辰安的表情,只见前面这位年轻的县令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他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开始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大人,草民真的是不知道喜丫的尸首没了呀!一定是......一定是......”他慌忙找着理由,忽然眼前一亮,“一定是马秀才家偷走了喜丫的尸体!”

郑辰安这才开口:“哦?那听听马秀才家怎么说吧。”

“提马家上堂!”衙役往外通传。

马父马母被衙役压上来,但却像不认识里正一样,张口就是,“大人啊!咱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咱们家是做了阴媒,是那鬼媒人给我们送的新娘尸首啊,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见棺材不落泪。”郑辰安嗤笑,让人将鬼媒人带上来。

这鬼媒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在牢里呆了一夜,已经是披头散发形容萎靡,真真担得起“鬼”媒人这个名号。

她刚跪下,就听前头的人说:“马家父母说喜丫尸首是你给送的,现在狐仙庙又丢了尸体,你可认罪?”

鬼媒人拿浑浊的眼睛瞪着马家,戴着镣铐的手哆哆嗦嗦的指着他们,似乎气急,话都噎在喉咙里。

郑辰安不慌不忙又补上一句,“那就是盗墓罪,按律处以极刑。”

鬼媒人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破口大骂:“你们马家找我做阴媒!还要刚死的黄花大闺女!要不是你们给钱多我怎么可能去骗喜丫做狐仙新娘!”

转头又骂向里正:“你这老不死,想把自己摘干净,你可别忘了狐仙娶亲这个法子还是你想的!现在让老娘给你顶罪,门都没有!”

站在县衙门口的村民一阵哗然。

“安静!”郑辰安拍了下惊堂木,然后对鬼媒人说:“你老实交代!”

鬼媒人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不出东西来。

“那就打十个板子想想清楚,如果还不说就再打!”郑辰安像看死物一样,“打死为止。”

鬼媒人抖如筛糠,她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但也不可能将罪过全都自己揽下,干脆全盘托出。

他们用“狐仙娶亲”这个法子害的第一个人是方家大丫头方春晓。

当时八里寨的一家富户的小儿子得肺痨死了,那家人想找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子配阴婚,最好是刚刚去世的小丫头,传言说这样阴气重,能滋养男方的魂魄。

那年济阴县适婚的女子本来就不多,刚刚去世的黄花大闺女更是找不到,但鬼媒人看到那家人给的报酬还是应下了。

接连找了三天,眼看着富户小儿子下葬时间要到了,这家人看鬼媒人还没消息,便抓着她说骗财,要去报官。

鬼媒人肠子都悔青了,恨自己当时见钱眼开,但到了这个份上,只能让这家富户多宽限两日,如果还找不到自己就认栽。

鬼媒人走投无路找上了里正,问他最近有没有刚刚过世的小丫头,还无意间透露了那家给的丰厚报酬。

足足十两白银。

里正还正头痛无钱给儿子出束脩,听到这么多钱,恶向胆边生,张口便说自己如果给她找到了报酬自己也要一半。

鬼媒人哪还管得了这些,连连答应。

然后第二天里正就给有待嫁姑娘的人家传去消息说昨夜给狐仙庙烧香狐仙显灵要娶媳妇,还会给一笔不小的聘礼,还真有几家把自己姑娘送过来让他相看。

里正走了几户人家,选了人丁单薄的方家,就算之后事情败露他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没成想,里正害人的时候被方母看到了。

说到这里,鬼媒人咽了下口水,“我们本来还担心节外生枝,但是方家那婆子好像被吓疯了,里正就说她犯了疯病。”

方家此时也在县衙门外,听闻事情真相,方父捶地痛哭,“是我!是我害死了大丫啊!”

升堂的时候方二就被压在堂前的院中,他不敢置信的瞪着堂中的里正,突然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

而方母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里正的和鬼媒人,眼里流下两行清泪。

鬼媒人接着说没想到第二年风调雨顺乡里收成特别好,村民就对狐仙娶亲深信不疑,后面再有要刚刚去世的女孩子做阴媒的他们就用这种方法骗人来然后杀掉,为此赚了不少钱。

“那些能做得起这种阴媒的人家都很富有!那些女子就算下去了也能过得很好!”鬼媒人将事情说完后就像疯了一般为自己开脱。

站在大堂外的元七七不敢相信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忍不住怒斥:“这些被你们害死的女孩定不会放过你们!”

鬼媒人突然回头,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我给她们找了那么好的人家,烧的纸钱都比别人多!她们应该感激我!”

郑辰安冷冷开口:“此次喜丫被害可是你们二人所为?”

鬼媒人边摇头边向后退,“不是我!不是我!”

“来人,将喜丫尸身抬上,仵作验尸!”

门外众人见裹着白布的喜丫尸体被抬到院中,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伸长脖子往里看。

刘小风拿出纸笔帮她记录,这份验尸结果最后是要整理到卷宗里去的。

元七七对着喜丫鞠了一躬,然后掀开白布,抬起喜丫下巴,将已经泛紫色的勒痕让众人看到,“这个勒痕在耳朵下方,如果是自缢那勒痕应是贴着耳朵,这种痕迹只能是有人从背后拿绳子勒住,然后使人窒息死亡。”

然后她用布沾透糟醋,敷在喜丫手腕处,然后拿出一把红纸伞打开,拿下醋布后看到手腕显现淤痕,她说:“我第一次为喜丫验尸时确认脖间勒痕是致命之处,但是喜丫指甲缝隙干净,也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于是就猜测有第二人束缚住了她的手脚。”

元七七指着淤痕,“这就是第二人在场的证明,一人抓住喜丫双手,一人勒住喜丫脖子,最后将人害死。”

说完,人声像沸水一样炸开,鬼媒人那些话狐仙信徒们还可以安慰是被屈打成招,但是喜丫的验尸结果却像个巴掌一样抽在他们脸上。

明明白白告诉他们喜丫是被人害死的。

不光是喜丫,之前数十位的狐仙新娘都是这么死的。

鬼媒人不敢看喜丫的尸体,将身体缩在一起,不停念着,“不是我动的手!我只是抓住了她的胳膊!”

郑辰安冷哼,“既然脑子这么不清楚,拉下去杖刑!”

已经神志不清的鬼媒人被拉下去之后,马家父母开口求饶:“大人明鉴!草民真不知喜丫是这么死的!”

马父此时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也顾不上擦,“大人,如果知道喜丫是这么死的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配这门婚事啊!我儿科考就是为了为官扫除天下不平事,我儿知道也不会同意啊!”

马母接着马父的话说:“昨日里正找到我们说,县老爷您生气喜丫太早下葬,说是违背风俗,他怕耽误我儿吉时早早把喜丫给我们送来,触怒了县令,嘱咐我们见到他就装作不认识!”

郑辰安看向里正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里正此时已是汗流浃背,伏在地上不停说,“冤枉啊大人,冤枉!”

郑辰安说:“那你就是不认罪了?我给你个辩解的机会。”

里正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心想鬼媒人已经疯了,得找个理由给自己脱身。

郑辰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又说:“刚刚忘了告诉你了,你与此次案件有莫大的关系,刚刚路过你家的时候顺便让人搜了下,猜猜看搜到了什么。”

里正心里一凉,想到昨天只顾得上去找马家,忘记了处理家里的那些东西,这下真的完了。

见里正头低下去不说话,郑辰安让衙役把东西呈上来。

十余个竹简丢在里正面前。

“我昨日还在想,你之前说狐仙显灵会有竹简出现在供桌上,那是谁放的竹简呢?”郑辰安不疾不徐的说道“在你家找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明白了,你大字不识一个,想必这些都是你儿子写的吧。”

“别急,官差已经在去抓你儿子的路上了。”郑辰安像个恶魔一样对里正说。

里正听到此话,终于承受不住,对着郑辰安不停磕头,“我认罪!我认罪!是我让我儿写的这些东西!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郑辰安盯着他,“你确定你认罪?”

里正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我承认!都是我干的,从方春晓开始,十几个狐仙新娘都是我杀的!我也是鬼迷了心窍啊!”

郑辰安摆手,“拉下去签字画押。”

自此,“狐仙娶亲”案正式告破,里正和鬼媒人被处以秋后问斩,没收财产交由被害女子们的家人。

马家虽主观上没有害人意愿,但仍脱不了干系,马父马母均被杖责二十。

后来听说,马家自认此事伤了马秀才身后的清白,自愿散尽家财,马家父母无颜面对乡里乡外的指指点点,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里两人远走他乡。

退堂之后,元七七跟在郑辰安身后叽叽喳喳,“郑大人,你怎么知道马秀才墓里会是喜丫,万一不是你多尴尬呀?”

郑辰安被她惹得发笑,心情很好的跟她解释。

昨夜抓到鬼媒人后,问询她时发现此人油嘴滑舌,问这件事非要扯到另一件事上面去。让人烦不胜烦。

后发现她衣着细棉布,头上的发钗也是精细打造的银饰便问她说一次媒能挣多少喜钱,一次只有五十钱,这种收入怎么打得起银发钗,便恐吓她怀疑说她偷窃,但她也不敢说钱的来历,郑辰安就说喜丫给自己托梦上了马秀才的花轿,她让我问问你怎么回事,吓得鬼媒人什么都招了。

郑辰安说:“此人干的是谋财害命的事,但胆子不大,家里供的全是神佛。”

元七七了然,“她堂上那些发疯的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罢。”

郑辰安点头,“如果不这么安慰自己,她梦里应该全是厉鬼来索命了。”

元七七有些怅然,“郑大人,这个案件结束了对吗?”

郑辰安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疑惑的看着她。

元七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大人之后会另寻仵作吧?那我是不是也该走了?”

郑辰安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之前他从未想过会有女子从事这一行当。

但他看着元七七低落的小脸到底是说不出让她离开的话,毕竟在这次案件中有两人犯案也是她看出来的,也并未给自己添任何麻烦。

元七七鼓起勇气,决心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大人,我师父现在失踪,我如同孤女,想去做杂役人家都嫌弃我做过仵作觉得晦气,我如今除了一身验尸本领什么也不会,现在济阴县缺仵作,我不要很多月钱,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说完她眼巴巴的看着郑辰安,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郑辰安叹口气,“元七七,女人做仵作闻所未闻,州里估计也很难同意。”

听到这里,元七七一颗心沉了下去,她努力控制住要溢出的眼泪,红着眼准备去西花厅收拾东西离开。

郑辰安见她不听完自己的话就要走,无奈的拽住她,“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做我的私人仵作,我单独给你算月钱。”

元七七抬头看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声音还有未褪去的哽咽,“郑大人,你真是个好人。”

郑辰安哑然失笑,“西花厅你可以继续住,除了仵作也有别的活需要你做,我的钱可不是这么好赚的。”

元七七立刻站直,“没有问题郑大人!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吃苦耐劳,你说上房我就揭瓦,没半点犹豫的!”

见她心情好了,讲话也一套一套的,郑辰安觉得这小丫头甚是有趣,清了清嗓子走在前头,“过来研墨。”

“是大人!”元七七蹦蹦跳跳的跟过去,叽叽喳喳围着郑辰安说个不停。

过了半月有余,“狐仙娶亲”的后续也处理干净了。

元七七期间还跑到狐仙庙去看了眼,看到往日香火鼎盛的狐仙庙已经被人砸得破烂不堪。

喜丫和她父母葬在一起,元七七提着纸钱准备去给她上柱香。

穿过地里,远远的看见有个人站在喜丫墓前。

走近后元七七认出这是她第一次给喜丫验尸那天站在里正旁边的大婶。

元七七蹲下引燃火折子,将纸钱慢慢烧给喜丫。

大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认出了元七七,“你是那日给喜丫验尸的小仵作?”

“嗯......”元七七不知该安慰还是说些别的。

大婶盯着喜丫的墓碑,像是说给元七七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喜丫小的时候爹娘就没了,那时候村里的孩子都欺负她,她就偷偷躲到我家屋后头哭,我见她可怜经常给她塞点吃的。”

“喜丫大了点后就帮着我做些农活,天冷了还会帮我去林里捡柴。”大婶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而后又痛苦道:“但我,听了里正的话,亲手把她送上了那顶要了她性命的花轿!”

元七七将最后一把纸钱投进火堆,看着燃起的纸灰打着旋飞远了,就像喜丫蹦跳着朝远处跑去,她感叹愚昧害人,又觉得无能为力。

告别了大婶,元七七回到县衙,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

郑辰安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拿卷宗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说:“我上好的徽墨就让你这么糟蹋?”

“啊!”元七七反应过来,低头一看,砚台里面一滴水都没有,她在拿着墨块干磨。

她谄笑,“大人,我......”

“脑袋不大,看来想的东西不少。”郑辰安好气又好笑,“说说在想什么。”

“大人,狐仙娶亲这种事哪怕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去查看尸体都会发现问题,为什么还能让里正猖狂五年这么久?”在元七七看来有人暴毙然后验尸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五年有十多个女子遇害都没被发现令她觉得匪夷所思。

郑辰安很惊讶她能想的这么深,沉思了一下对她说:“对他们来说,来年地里有收成,不至于饿肚子比狐仙娶亲的真相更重要,更何况,如果这次我没有正巧遇到这件事,说不定到我离开这济阴县都无人调查此事。”

元七七难过道:“那岂不是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些女孩如何枉死了。”

郑辰安问她“你还记得马家父母在堂上怎么讲的马秀才的志向吗?”

元七七抬起脸,想了下,“扫除天下不平事?”

郑辰安点头,眸子深邃,“亦我所愿也。”

那日和郑辰安聊完天出来后,元七七感觉日子一下子平静下来,平日和厨娘一起下下厨,和刘小风插科打诨,再帮郑辰安打打下手,日子就这么混过去了。

但元七七心头仍提着一块石头,那就是师父的去向。

看来只能先攒下一笔盘缠后再到处去找找看了。

“元七七!”正想着,门外传来刘小风的声音。

“干嘛,刘大师爷。”元七七打开门看到刘小风一身劲装,准备出门的样子。

“我和大人要出去办事,今天给你休沐一天。”刘小风骄傲说,自从元七七来了大人的杂事都不让他做了,他感觉非常受伤,这次大人出门带上他他可要好好找元七七炫耀炫耀。

元七七一脸“快滚蛋,别烦我”的表情目送他出门,心想别人二十岁孩子都抱俩了,刘小风怎么还天天跟自己抢存在感。

整理内务整理到半晌,元七七刚想躺回床上休息下,突然想到很久没回家了。

万一师父回来了呢?

这么想着她心如擂鼓,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去。

出了县衙她沿着小街一路往家走,这条路她和师父一起走过千百遍了,街旁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但她却生出一种“好久不见”的陌生感。

推开摇摇欲坠的大门,屋里一如之前她离开时寂静。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失落感还是避免不了的。

她和师父住在这里的十几年并没有添置很多东西,她背着小包袱出来的时候也才过了半个时辰。

马上就要到七月初了,元七七没那么多钱继续把这个小院子租下去,出门后就到街头酒肆找到了东家,跟他说明了自己要离开的意思。

东家是个胖胖的小老头,一笑起来眼睛都没了,他让元七七等他一下,然后跑到帐台前摸出一个小钱袋。

元七七一眼就看出那是师父的钱袋,她震惊的看着东家,生怕他下一秒说出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东家只是把钱袋放到元七七手里,笑眯眯的告诉她这是之前她师父放在他这里的“老王说你要是找我退租要么是找到别的地方了要么是生活困难了,这个时候就让我把这些钱给你。”

元七七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钱袋,眼泪突然啪嗒啪嗒的掉下来,“所以那个老家伙知道自己那天回不来了?”

“你别哭啊,”东家有些手忙脚乱,“你要相信老王,他可能有急事来不及和你解释呢?”

“啊......”元七七情绪决堤一时停不下来,“他居然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此时店里客人三三两两,东家也有精力安慰她,“七七啊,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我觉得你师父不是那种遇到麻烦就跑的人,不然我第一个不饶他。”

“那......那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元七七抽噎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能遇到复杂的案子了呢,你也知道,有些大案一办就是半年一年的。”东家继续宽慰着她。

元七七想想觉得有道理,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也不能耽误别人做生意了。

她胡乱的抹了把脸,跟东家道了谢,说有机会再来看他,然后揉着眼睛走出酒肆。

不得不承认东家的话还是有宽慰到她,元七七在路上走着感觉自己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心想要不要再去买些纸醋备着,或是买点甜酒回去喝。

纸和醋房里还有一些,元七七决定绕道去西街买点甜酒吃。

丁县丞的宅院就在西街,元七七多卖了一壶竹叶春,准备路过县丞家给他送过去,毕竟之前人家也尽心尽力帮自己找过师父,自己还没好好感谢过他。

“听说丁县丞前些日子休假回老家了,不知道回来没有,要是还没回来那这酒只能便宜刘小风了”元七七心里想着。

背上背着小包袱,手里拖着两壶酒,元七七丁零当啷的走到县丞家门口。

正准备敲门,只听门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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