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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到八零当富翁

发飙的芭蕉著

其他类型连载中

徐二龙活了大半辈子,才发现,兢兢业业的付出,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个笑话。 重活一世,他决不会再拿真心喂狗。 闹着分家,努力挣钱,开阔眼界,徐二龙带着妈妈妹妹一路前行, 那些曾经抱憾终身的事,不会再让它发生。 那些所有曾经辱过我的,定要让他们统统还回来。

主角:徐二龙更新:2024-03-04 11:2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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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徐二龙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回到八零当富翁》,由网络作家“发飙的芭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徐二龙活了大半辈子,才发现,兢兢业业的付出,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个笑话。 重活一世,他决不会再拿真心喂狗。 闹着分家,努力挣钱,开阔眼界,徐二龙带着妈妈妹妹一路前行, 那些曾经抱憾终身的事,不会再让它发生。 那些所有曾经辱过我的,定要让他们统统还回来。

《重生:回到八零当富翁》精彩片段

徐二龙提着保温桶,步伐匆匆赶向医院住院部。

他原本是个极富魅力的男人,可现在,略显沧桑的国字脸上,挂满汗水,高大挺拔的身体微微有些佝偻,仿佛被生活压得直不起腰。

这些天来,一直紧蹙的眉头,有所舒展。

他把房子以低于市价十万脱手,筹得一大笔钱,可以解决父亲看病住院的燃眉之急。

家有癌症病人,会医得倾家荡产,但徐二龙不在乎。

只要能给老父亲医病,花再多钱也值得,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其它亲人早就去世,他现在只有老父亲唯一一个亲人,哪怕付再大的代价,他也愿意。

他不想因为钱财的关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去世。

病房里,徐冬生躺在病床上,氧气管插在鼻端,削瘦的脸上没有二两肉,各种监护仪在旁边闪烁着亮点。

一群人,站在床前。

是徐家的亲戚,徐二龙的幺婶周凤茹和堂哥徐大民,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斯文男人。

徐二龙怔了一下,随即脸上堆着客气的笑容:“幺婶、堂哥,你们来探望我爸?”

没人搭理他。

徐二龙自嘲的笑笑。

也对,自己一个有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谁会待见自己?

没事,他们还愿意来看自己父亲,还念着这一点亲情,也足够了。

把盛着泥鳅汤的保温桶搁在床头柜,徐二龙自觉的站后一点。

穿西装的男子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份协议,递给徐冬生看:

“徐先生,根据你的意愿,起草了这一份协议,你老家马上要面临拆迁,这拆迁后所得的拆迁款,留给徐大民先生,连同分得的一套房产,一并归于徐大民的名下,你看看,如果没有异议,请在这儿签字。”

徐二龙直起身,看向律师:“什么嘱托?什么拆迁款给徐大民?”

律师抿抿唇,目不转睛看向徐冬生,看向他的当事人?

“怎么一回事?”徐二龙将询问的目光移向徐大民:“这是什么情况?我爸的什么拆迁款,怎么给你?”

徐大民别过眼,神情异样,没接话。

“说啊,怎么一回事?突然让我爸立遗嘱,把什么拆迁款和房子归你们?”徐二龙愤怒起来。

“我爸病了这么久,你们谁来看过他?这突然间,就来病房,还要什么拆迁款?你们是欺负我爸是病人,糊涂好欺负吗?”

因为愤怒,人到中年的徐二龙,额角青筋迸起,声音洪亮,病房外都可以听见他的怒吼。

“这是我的主意。”病床上的徐冬生颤微微的开口,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

徐二龙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老人:“爸……”

他才是他爸的儿子啊。

这么多年好好尽孝,一直照顾老人的衣食住行。

哪怕他钱再少,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没有亏待老人。

老人病了,是他背着老人四处求医问药。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他端茶递水还是服侍了这么多年。

甚至为了筹集医药费,把自己的住房贱卖。

可现在,幺婶和堂弟居然带着律师来到病房,让自己的爸立遗嘱,把财产归给他们?

凭什么啊?

徐二龙感觉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若说自己的兄弟姐妹争遗产,他能理解。

可是,这幺婶跟堂弟来争遗产,还是当着他这个亲生儿子的面,这一切,简直是太可笑了。

关键是,自己父亲还同意了。

“爸,你是不是病得糊涂了?你病了这么久,他们来看过你一眼?当初筹借手术费的时候,他们借过一毛钱?”

徐二龙追问,语气中夹带着浓烈的不甘。

这些亲戚不待见他,他认了。

可这些亲戚,对他父亲同样没有一点亲情,有什么脸来要什么财产?

“你走,这事,我们不同意。”徐二龙指向律师:

“我爸现在病得糊涂,我才是他的儿子,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生病期间所有的事,全是我负责。这立什么遗嘱的,不算数。”

律师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作声,置身事外。

“我没有病得糊涂。”病床上的徐冬生强撑一口气,他拼命挣扎起来,一抬手,推掉床头柜上的徐二龙提来的保温桶:“我的东西,就留给徐大民,我说了算。”

徐二龙退后两步,他看看病床上的父亲,又看看幺婶,再看看徐大民。

父亲坚持己见,幺婶胸有成竹,而徐正浩神情冷漠。

这场景,诡异又别扭。

“为什么?”徐二龙疑问出心里的疑惑。

“从小,你就偏袒徐大民,我跟他打架,你永远是拿扁担教训我,根本不分对错……”

“家里条件不好,读高中,你也是把读书名额让给他,要我谦让……”

“他去上大学,要我们全家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每月按时给他寄生活费去,怕他在学校钱少了委屈……”

“现在,我四处给你筹集医药费,连我自己的住房都卖了,结果你却想着把拆迁款留给他?”

压在心中数十年的委屈,悉数爆发,徐二龙质问出声,说到最后,语带哽咽。

见过偏心的父母,可见过这种偏心到胳肢窝的父亲吗?

偏心的,还是堂哥。

“滚,老子的事,不要你管。”病床上的徐冬生,被这一番质问给问得恼羞成怒,拼着力气吼了一句。

吼完之后,他垂着头,一阵剧烈咳嗽,唇边都咳出血,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医生护士急冲冲的进行着抢救。

徐二龙靠在门口,愤恨的,一脚踢在墙上,仿佛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怨气。

徐大民从病房出来,徐二龙揪住他衣襟,狠狠一拳擂在他的脸上:

“徐大民,你个畜生,我爸已经命不久矣,你还带着人来抢财产?你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要对你言听计从?”

徐大民脸上的黑框眼镜被扇落一边,他摸索着,从地上捡起黑框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

摸摸唇边,唇边都有血迹,看样子,徐二龙是生气到了极点,下手极重。

徐大民用一种嘲弄与讽刺的口气问徐二龙:“想不明白?”

徐二龙想不明白。

“那是因为……”徐大民凑近他的耳边,缓声道:“我才是他的儿子……”

徐二龙睁大眼,瞳孔剧烈收缩,透着几许危险:“徐大民,你找死?胡说八道什么?”

“不相信?那你去问问他。这事,他自己没脸说,他酒后进错房,玷污了我妈,才有了我,所以,他就是亏欠我们的。”徐大民挑挑眉,眉眼中,同样透着几许恨意。

心中,有某种信念一样的东西轰然倒塌。

徐二龙拳头狠狠的攥紧,又狠狠的松开。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他敬佩的父亲,原来是这种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隐忍的、有担当的、甘于奉献的男人,为了一大家子人,一直在无私奉献。

结果,是这样?

医生从病房出来:“我们尽力了,病人的时间不多,有什么话……”

徐二龙真不想再迈进这间病房,可最终,他还是迈了进去。

病床上,瘦弱的老人,虚弱的张着嘴,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细听之下能听清,他叫着——儿子。

若是以往,徐二龙肯定站上前。

可现在,他不确定。

他没动,他的目光,向着徐大民那边望过去。

能感受到,徐冬生的目光,茫然转动,在寻找徐大民的身影。

可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神情冷淡的站在那儿,没有一点要上前的意思。

徐冬生的手,颓然垂下。

到死,这个儿子,没有应一声,哪怕才立了遗嘱,把一切财产留给他。

徐二龙唇边,扯出一丝嘲弄的笑容,图什么呢?

如果人生能重来,他决不再把真心喂狗。

****

“二龙,起来了。准备上路。”浑厚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徐二龙打个冷颤,上路?上什么路?

“再不快点起来,耽误赶汽车。”那声音渐渐有些不耐烦。

徐二龙小心翼翼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蓝色粗布制成的枕头,枕头里,塞满稻谷壳,随着挪动,沙沙作响。

他伸手揉了揉,眉宇间,全是疑惑。

眼前是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环境,老式的木制床,床上挂着麻布织染而成的蚊帐。

一只不知死活的蚊子,在他面前嗡嗡嗡。

“啪。”徐二龙一巴掌,拍死这只蚊子。

清脆的手感、掌中清晰的蚊子血,提醒着他,这不象是梦。

再看看四周,土垒的墙,墙上唯一的装饰,还是伟大领袖的图像,被油灯长时间薰染,泛着年代的昏黄。

房间老旧木门吱嘎一声推开,徐冬生走进来,板着脸:“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就你这样,能干什么大事?”

这时候的徐冬生,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没有被病痛折磨,看上去,仪表堂堂,有着中年男人一家之主的威严。

“这是要我上哪儿?”徐二龙带着疑惑。

“瞧你。昨天不是说好,你去砖窖上班吗?睡一觉全忘了?”徐冬生说。

提起这个,徐二龙终于记起来了。

上一世,为了供徐大民读高中、读大学,家里欠了一屁股债。

为了早点还清债,家里就安排他,去砖窖上工,挣钱。

当初的他,年少轻狂,颇讲兄弟情义,拍着胸脯对徐大民说:“大民哥,你尽管去读大学,以后学费的事,我包了,保证不让你为学费发愁。”

他说到做到,还真的一直供徐大民读大学,直到他出事坐牢……

那时候是感觉讲兄弟手足情,这会儿看,那是实实在在的大傻帽一个。

“不了。我不去。”徐二龙翻身下床,篾片编的席子烂了一角,篾片戳得大腿生痛。

“啥?”徐冬生瞪大眼。

“这砖窖做工的事,我不去。”徐二龙一字一顿回答。

他要再去做工,他是猪。

“你……”徐冬生恨不得脱下脚上的鞋抽他:“简直是说话当放屁,这工,是你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

徐二龙轻蔑看他一眼:“对,就当放屁。”

以往,他对这个当爸的,还颇为看重,感觉他稳重、有担当,对这个家任劳任怨。

可清楚了他的秘密后,父亲那种光辉形象在心中轰然倒塌,徐二龙对他一点尊重的想法也没有。

父子俩的争吵,传到外面。

一个系着围裙,佝偻着腰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一大早的,儿子要走了,你还在骂他干什么?”

这是徐二龙的妈,张金芳。

不过四十岁的年龄,张金芳显得颇为老态,微佝偻着腰,系着围裙,刚才在灶房里弄猪食,手上还带着一股子猪食味。

“这混帐东西,出尔反尔,说不去砖窖了。”徐冬生把怒气转到张金芳的身上:“这去砖窖上工哪儿不好?多少人打破头想有个工作。这好不容易托关系,给他弄了一个名额,他这会儿说不去。”

这动静,外面一众人都听见了,过来劝说。

徐老太沉着脸:“徐二龙,你又犯什么浑?你都快十八岁了,你看看,村里象你这么大的小伙,谁不在干活?这去砖窖上工,大家求都求不着的好机会,你居然不去?”

“不了,工人我就不当了。”徐二龙信步向外走:“我睡了一觉,想通了,去砖窖搬砖,哪有当大学生好,我要象大民哥这样,去读书,当大学生。”

“混帐东西,这大学生,有这么好当?你想当就当。”徐老太骂道。

“要不是当年,我爸自作主张,把读书名额让给他,搞不好今天这大学生就是我。”徐二龙淡定回答。

徐大民吃惊的看着徐二龙:“二龙,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是看我考上大学,眼红了?”

徐二龙瞪他一眼:“眼红你?眼红你四眼狗,眼红你小鸡崽似的身材?”

这一下,徐冬生真的忍不住了,脱了脚底的草鞋,砸了过去。

徐二龙脚一踢,一个侧勾,将飞过来的草鞋,直接踢到那边鸡窝去,惹得鸡窝的两只母鸡,咯咯咯的一阵乱飞。

徐冬生一张脸涨得通红,反了,反了,这个小兔崽子真的反了,居然敢把他的草鞋给踢飞一边。

这是赤裸裸的挑战他这个当父亲的权威。

徐冬生操起手边的一个小板凳,向着徐二龙砸去。

“别打,别打。”张金芳吓着,一把拉住徐冬生:“他爸,既然二龙不乐意去就算了,用不着这么动手,有什么话,好好说。”

“这混帐东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整天不干正事,我非打死他不可。”徐冬生怒骂,转头又骂张金芳:“你看你,生的个什么玩意,简直是反了。”

其它人集体装死,不说话,不开腔,由得徐冬生父子俩吵闹,只当这事跟他们无关。

张金芳拉着徐二龙,低声下气劝:“二龙,别跟你爸犟着来,你服个软,答应去砖窖上班,你爸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徐二龙心中冷笑,只怕,这一切,都是为了徐大民好吧。

“不。”徐二龙继续道:“谁欠的债,谁自己去还,这个砖窖,我不会去。”

看他这是铁了心不去,周凤茹那边,传来抽抽咽咽声:“说来说去,这是怨我家大民啊。大民,你这大学,别去读了,省得有人整天就盯着你,处处跟你比较。”

徐二龙打量她一眼。

不亏是城市里来的知青,在他们骑鞍大队插队这么久,依旧还算有点姿色,在这个家中,并没有受过太多的苦。跟张金芳只相差两岁的年龄,可看上去,却象是相差了十岁。

徐二龙暗想,是自家老爸酒后认错了人,酿下大错,生了徐大民这个孽种,还是周凤茹故意为之?

现在留心观察,这幺婶,根本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果不然,周凤茹话一出口,全家人都跳脚,这好不容易供出一个大学生,不去读书,成什么话?

最最着急的,就是徐老太。

“不行,这学,大民必须去上。”徐老太跺着脚:“徐二龙给我滚去砖厂上班,一年不寄三百块钱回来,你就别想再回这个屋。”

“行。”徐二龙求之不得:“不用等一年了,我现在,就不想呆这个家,趁大家都在,把这个家分了吧。”

他现在,只想分家,他决不会再让徐大民一家子吸血扒皮。

“你个忤逆东西,还居然要分家?有我一口气在,这个家,就不许分。”徐老太气得打哆嗦了。

她一个寡妇,好不容易养大两个儿子,一家人,和和气气的生活在一起,谁不夸她治家有方,一家人团结?

“奶,树大分叉、儿大分家,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现在连我们这些孙辈都这么大了,你还不让分家,一大家子人住一起,这象话吗?”徐二龙质问。

“不分,我说不分就不分。”徐老太强势的说。

“我也不想分家。”徐春生说。

徐冬生冲着徐二龙吼道:“小兔崽子,你听见了,大家都不想分家,就你上跳下窜干啥?毛都没长齐,还想学人分家过日子?老子赶你滚出去,你只怕两天就饿死。”

“行,滚就滚。”徐二龙回答:“我马上叫队长来作证,让他帮着把这事给我们办了,如果你们都不分,我以后单过。”

活着的时候,徐冬生是处处偏袒维护徐大民,就连临死,好不容易得了一笔拆迁款,全留给徐大民。

不管活着还是死去,他心中盘算的,全是徐大民的利益,这样的老子,不要也罢。

不过,母亲、大姐还有小妹,这几个跟自己关系亲厚的至亲,自己是要带上的。

“滚,趁早给老子滚。老子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徐冬生吼得脸红脖子粗。

“你从来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徐二龙咆哮着,声音比徐冬生还响。

上一世,这话没来得及对徐冬生吼,这一次,终于吼出来了。

他红着眼,这出离的愤怒,震住徐冬生。

徐家一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昨晚徐二龙高兴的答应去砖窖上工,一觉醒来,就变卦了,脾气火暴得象个炸药桶,一点就炸。

大家目光都盯向张金芳,总不是她昨晚跟徐二龙念叨了什么?

“二哥。”徐二龙的妹妹徐小玲紧追几步,追了出来,眼里已经泪水花花。

这小丫头,从小就爱哭,泪点极低,看他挨打都要陪着掉眼泪的份。

徐二龙替她擦掉脸上的泪,问道:“这分家,你跟不跟我过?”

徐小玲点点头:“二哥,我跟你一起。”

这小丫头,完全就是他的小尾巴,从小跟在他的身后长大,这感情,自然是没得说。

“好,等我,晚点,我找了队长来分家,你就跟我一起过。”徐二龙说。

徐老太气得不轻,看见张金芳在旁边一脸担忧,冲着她喝道:“是不是你在背后编排了些什么?”

张金芳嚅嚅道:“妈,我没有。”

“没有?没有他会一大早突然态度这么变了?”徐老太压根不相信:“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解决。反正这个家,不许分,一分就散了。”

张金芳低垂了眉眼:“妈,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劝他。”

徐二龙找到队长黄正农家。

他们骑鞍大队,下面有四个生产队,徐二龙就在一队。

开春的时候,包产到户,黄正农这个生产队队长,日子就比以往闲多了,更多时候,就是帮着村民处理各种鸡毛蒜皮的事。

分家、打架、争土地……反正家家户户之间各种扯皮的事,都来找着他。

现在听着徐二龙说要分家,黄正农特别吃惊。

要知道,徐老太放话,只要她一天不闭眼,这个家,就不许分。

“对,要分。”徐二龙回答:“不管她同不同意,我都要求分家,哪怕什么都不要。”

黄正农看看他的神情,点头:“行,那我就走一趟。如果你奶奶寻死觅活不肯分,我也没办法。”

徐家人,看到黄正农进门,齐齐瞪着徐二龙,这是真要分家的节奏啊?

“不分,我说过,只要我一天不闭眼,这个家,就不许分。”徐老太说。

说着说着,她哭天抹泪起来:“当初,我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将他们拉扯大,我容易吗?这么多的苦日子都挨过来了,靠的是什么?

不就是靠我们徐家人团结,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这要分了家,这个家,就散了,到时候,谁都可以欺负上门。”

徐二龙打断她的忆苦思甜:“奶,眼光要往前看,以前,大家还是吃大锅伙,吃集体食堂呢,现在,还是兴包产到户了……”

徐老太被噎得不知道如何接话。

“二龙,我不知道你今天怎么了,非要分家,听哥一句劝,奶奶年纪大了,你顺着她一点,别把她气得三长两短。”徐大民劝说。

徐二龙道:“嗯,你说话好听,你多说点,劝奶把这个家分了吧。否则气晕了,进医院又要花钱,家里已经欠了这么多的债,不可能再欠。”

“你个混帐东西,这是咒你奶奶死?”徐冬生骂他:“你给我滚。”

徐老太气得不轻,挥着手叫道:“对,让他滚,分家没门,这个家,全是我挣的,他一根烧火柴也别想拿走。”

吵吵闹闹声中,分家这事,总算确定下来。

徐小玲怯怯站到徐二龙的旁边,拉着他衣襟:“哥,我跟你走。”

徐二龙伸手揉揉她头顶:“你当然跟着我。”

徐冬生瞪着张金芳:“这逆子,死活要分家,以后,你不许接济他,等他吃了上顿没下顿,他才知道锅儿是铁铸的。”

张金芳同样怯怯的垂着头。

这边,是自己的一对儿女,那边,是徐家一大家子人,包括自己的老公。

硬着头皮,她憋出一句:“我,我跟着我儿子过。”

“什么?”徐老太、徐冬生双双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当初我好心把你收养,你就这样来报答我?跟着起哄要分家?存心想气死我?”徐老太质问。

张金芳咬着唇,低着头:“妈,我知道我不对,可二龙和小玲,是我儿女,我不能不管他们,你就当我对不起你好了。”

徐冬生双眼喷火。

这女人,一惯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今天居然敢唱反调。

“张金芳,你要跟着他们闹?你是不想跟我过日子了?”徐冬生喝问。

张金芳哪怕全身在发抖,可一直硬着头皮站在那儿,不退不让。

这是铁了心,要跟自己的儿女在一起。

****

徐二龙母子三人,住进了生产队的保管室。

保管室挺宽敞,以前是生产队里保管各种工具农具的地方,现在,那些生产资料分给社员后,这屋子暂时空了出来。

当然,不是无条件的给你住,毕竟,这是队里东西,不可能让你白白占便宜。

“二哥,以后,我们就住这儿了吗?”徐小玲提着小包袱,这里面,就是全部家当。

“嗯,暂时住两天,相信二哥,以后,一定会让你住上大房子,要啥有啥。”徐二龙说。

徐小玲点点头。

小丫头长着一张秀气的鹅蛋脸,柳眉弯弯,眼睛又大又黑,象山里九月雨水洗涮过的葡萄,两颊带着小酒窝,一笑起来,甜蜜蜜的。

其实他们俩兄妹,在家里的地位都是尴尬,在孙辈中,即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无形中,就被人忽视。

特别是徐小玲,是个丫头片子,更是没啥存在感。

现在能跟着二哥出来,她内心深处,有些小踊跃。

张金芳是另外的心情。

她对于分家单过,并不是很憧憬。

年轻时,想分家,现在儿女都大了,再来分家,她反而有些不大习惯。

她打量了一个保管室。

这么久无人住,保管室破败不堪,墙角落,全是 大大小小的蜘蛛网,大的蜘蛛,比麻将块还大。

张金芳找了长棍子,开始打扫那些蜘蛛网,徐小玲帮忙,开始扫地。

徐二龙从邻居喻平家里,借来水桶,出去挑水。

保管室里简陋,但还勉强算有一个木板床,以前保管员休息的地方,也可供人睡觉。

三人一起动手,忙碌半响,总算把保管室收拾妥当,勉强可以住人。

平素跟徐二龙交好的几个小伙子,听说徐二龙分家出来单过,都摸了过来。

大家一人给他凑点生活用品,勉强能在这儿生活下去。

徐二龙让小玲烧火煮红苕,当作晚餐。

“二哥,削两个红苕,多加一点水煮就好了。”小玲说。

“把苞米碎加上吧,否则吃不饱。”

“可得节约,我们就这么一点口粮。”

徐二龙好笑,心下却心酸,妹妹小小年纪,就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可惜,前世她去世太早,至到死前,都没吃上一顿饱饭。

“放心,二哥不会让你饿着,你只管敞开肚子吃。”

吃东西的功夫,徐二龙默默想着心思。

第一步分家,目标达成,以后,不会再让幺房扒着自己一家吸血。

第二步,得想办法快速挣钱。

饭后,张金芳洗碗收拾东西,徐二龙带着徐小玲去田间。

这季节,正是黄鳝鱼鳅最肥美的季节,徐二龙拿着工具,带着徐小玲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地上。

“二哥,这儿有一条。”徐小玲指着地上的黄鳝洞口,跟徐二龙比划。

徐二龙瞄准,屈起两指如钳,钳住黄鳝,滑溜溜的黄鳝就被丢进鱼篓之中。

“这儿也有呢。”

没多久,就捉了满满一鱼篓的黄鳝。

示意小玲先回去睡觉,徐二龙去了河边,准备碰碰运气。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乡下孩子,下河捉鱼捞虾、爬树掏鸟捉蛇这些全是基本操作。

经过一晚操劳,徐二龙收获不错。

除了常见的草鱼、鲤鱼外,还有一条甲鱼。

这年头的野生甲鱼,可是好东西啊。

以前,这些东西,拿回家,全家一起吃了。

甚至,还特意要把最好的一点,留给徐大民,怕他读书辛苦费脑子。

现在么,呵呵……

徐二龙看着不多的几条鱼,拿草绳穿了腮,拎成一串,又把甲鱼单独穿上草绳吊着。

然后,他把水笼子重新放下水去,上面系着绳,又把绳子埋进土里,让人一眼看不出来。

到时候回来,只需要把笼子收上来就好,如果运气好,里面还会网着些鱼。

徐二龙提着东西,急急向着城里赶,这甲鱼,他要拿去换钱。

不过,他并没有选择常规的路边市场,而是另辟奇径。

常寿县城是个比较富裕的地方。

当年三线建设,在这儿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厂矿,化工厂、磷肥厂、水泥厂、包括全国产量第二的染料厂……

每个厂区,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从托儿所、小学、中学、技校、医院等,一应俱全。

其中,以常化厂的规模效益最大,当年工业化生产的氯丁橡胶第一块就在这儿诞生,工人们一个个都是牛气哄哄的存在。

徐二龙提着甲鱼,凭着记忆,找到常化厂的厂办医院。

“干什么?”厂区值班处一个戴着红袖笼的人拦住他。

徐二龙提起手中的甲鱼,示意了一下:“我家亲戚生孩子,让我帮着从乡下弄点甲鱼来。”

虽然现在说抓得不紧,但徐二龙还是选择稳当起见。

“你亲戚叫什么名字?”

“李援朝。”徐二龙淡定回答。

李是全国大姓,援朝又是时代符号,徐二龙敢打赌,就这个厂几千工人中,乱蒙也能蒙对几个。

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徐二龙早前已经从徐大民那儿“借用”了一件白衬衣。

现在,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确良白衫衣,下身穿着蓝布裤子,规规矩矩站在那儿,看上去,就是一个淳朴青涩的毛头小伙子,不象坏人。

“进去吧。”对方挥手,示意他进去。

徐二龙提着甲鱼,转到医院住院部。

住院部新建的三层小楼,徐二龙提着甲鱼,慢慢从这些病房走过。

这甲鱼,普通老百姓舍不得买,宁愿买猪肉吃。

真正需要营养补助的,就是医院里面这些动了手术或者生了孩子的产妇。

而且,厂区效益好,才有能力消费,否则,普通老百姓,吃点鸡蛋就算顶好的营养品了。

在走廊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徐二龙圈住四个目标。

“要甲鱼吗?”徐二龙提在甲鱼,在厕所门口堵住第一个目标人物。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看上去,象厂里的技术工人,媳妇才生了孩子,正愁得没奶。

对方抬起头,警惕的看着徐二龙一眼,退了回去。

快退回病房门口,他才镇定下来,低声问徐二龙:“你这甲鱼,是卖的?”

徐二龙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他才低声道:“我这是给我亲戚送来的,结果,他出院了,用不上,这么热的天,我也不想再提回去……”

“那你要多少钱?”对方问。

“二十。”

对方听着价格,连连摇头:“算了算了,当我没问。”

二十块钱,多买几只鸡吃不好吗?

徐二龙没再劝,这东西,就得挑客户,他也不想贱卖。

他提着甲鱼往这边楼道口走,碰到一对互相搀扶的老夫妇。

看样子,这老奶奶动了手术,还在恢复期,正在老伴的搀扶下,在走廊慢慢散步。

“我看你在这走廊,转了好几趟,是找人?”老头子问他。

徐二龙假装尴尬的摸摸后脑:“是啊,我来找我亲戚,看样子,他不在这儿,唉,可惜这条甲鱼,我费了几天功夫,才捉到的……”

老头子看看左右,低声道:“要不,你转让给我,我拿钱你?”

徐二龙勉为其难答应:“行,看在老婆婆生病的情况下,我转让你吧。”

“多少钱啊?小伙子?”

“二十。”

“啊?这么贵,算了算了,我们不要。”老太婆一听这个价,连连摇头。

她们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四十块钱,一条甲鱼就要二十,这怎么能吃得上。

“这东西好,营养价值高,吃了对身体有好处。”老头子有些心动。

“再好也不行,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老太婆还是心疼钱:“这开刀住院这么久,哪哪都要花钱。”

“单位要报销医药费。”

“报销医药费也不行……”

老两口絮絮叨叨的,老太婆态度强硬的不许老头子买这个甲鱼。

老年人,艰苦年代过来的,舍不得乱花钱,哪怕有退休工资,能医药报销,依旧舍不得花钱。

徐二龙不在意,再度各个病房门口晃了一圈,找着他的第二个目标客户,看着挺有派头的一个人,上位者的架式遮挡不住。

他没看错,这人,就是厂区的二把手,叫李永年,他母亲现在得了肿瘤,正在医院开刀住院。

“师傅,你见多识广,帮我看看,这甲鱼如何?”徐二龙提着甲鱼,在他眼晃了晃。

“不错啊,这是好东西,你从哪儿搞来的?”李永年问。

“我亲戚送我的。”徐二龙稳健回答。

现在局势不明朗,万一对方作点文章,随便扣个什么投机倒把的罪名,自己也不好说。

“你亲戚还有吗?”

“没有了,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转让给你,不过,这不可能白转让……”徐二龙说。

“嗯,你说个数。”李永年心知肚明。

母亲得了肿瘤,他也焦头烂额,这钱不钱的不是最关键,他只想母亲能吃好点。

“二十。”徐二龙张开五指晃了晃。

“有点贵啊。”李永年说。

“不贵,这东西,营养,补人,比吃鸡肉之类的强多了。这一吃,免疫力上升,啥病都抗得住。”徐二龙介绍。

李永年爽快道:“行,二十就二十吧。”

这点钱,他还是给得起,当二把手就得有点魄力。

他从口袋中,数了两张大团结,递给徐二龙:“你数数。”

徐二龙粗粗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他也爽快的把甲鱼,递给对方。

钱货两清,徐二龙细心将钱收好,转身往回走,在走廊扶手处,刚才遇见的那个老头子,从后面追过来。

当看着徐二龙两手空空时,他脸上浮现失落:“你的甲鱼……没有了?”

“嗯,没有了。”徐二龙回答警惕的看着他,不清楚他追上来的目的。

“唉。”老头子叹气:“我还说悄悄来买下呢,居然这么快就没有了。”

徐二龙笑了起来:“老大爷,刚才问你们,你们说不要。”

老头子苦笑:“我老伴一辈子节约惯了,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我就想背着她,悄悄买下来,再煮给她吃。结果耽误这么一会儿,居然没有了。”

徐二龙耸耸肩,爱莫能助,他试探着问道:“要不,我这两天再看看,看还能捉一条不?”

“行。”老头子高兴起来:“那你想办法,帮着再弄一条吧。唉,老了一身就是病,现在走路都无力,我也没办法,只能尽量炖点营养的东西给她吃。”

“老奶奶病后体虚?脚软无力?我们乡下,倒是有个偏方,不知你们试过没有?”徐二龙问。

“什么偏方,说来听听?我们也试过了一些偏方的。”老头子属于典型的病急乱投医,什么方子都要试一试。

“用黄鳝研成粉,每天服一次。”徐二龙说着这个偏方。

“没有,这个没试过。”

“试试吧,感觉还是管用。我爷爷在世时,教给我的,我奶奶现在就经常吃,腿脚非常硬朗。”徐二龙把这个偏方,详细讲给老爷爷听。

“好,我到时候,去买黄鳝。”老爷子记下这个偏方,突然想起:“小伙子,你跟我说这个偏方,是不是想趁机卖黄鳝给我?”

徐二龙笑了起来:“我刚才真的只是给你说说这个偏方,不过,你现在提醒了我。你不是想要甲鱼吗?我捉甲鱼的时候,也顺带给你弄些黄鳝过来?一客不烦二主嘛。”

老爷子跟着笑:“行,不过,可记得便宜一点。真要有用,我给我们厂里这些人,介绍介绍。”

徐二龙也是想着这条路子,能有人主动帮着牵线搭桥,最好不过,也算暂时有点稳当的门道,省得象今天这样四处找客源。

“到时候我怎么来找你?”徐二龙问。

“你就跟人打听李援朝好了。”老头子爽朗的笑:“我儿子叫这个名,是厂广播站的,大家都认识,一问就知。”

徐二龙抽抽嘴角,当初进厂门口的时候,随口胡谄一个名,还真的对上号了。

从化工厂出来,徐二龙掏了三分钱,买了一张缆车票,坐缆车上去。

这缆车,是国内轨道最长、坡度最陡、运行最久的地面客运缆车,承载县城几代人的回忆。

从投入运行开始,一直保持着上行三分、下行两分的价格,一直到85年底,才提价。

徐二龙坐在缆车上,望着下面的三道拐,思绪翻腾。

以往,没钱,连三分钱的缆车票都舍不得买,许多时候,他是爬三道拐去上面的县城。

当初他妹妹徐小玲第一次坐缆车的时候,哭着闹着不肯出站,上上下下的坐了十趟,才意犹未尽的出来。

这些往事,想想好笑,好笑中,又有着莫名的心酸。

以后,决不会再有这么心酸窝囊的时候,他不会允许自己再为钱折腰。

徐二龙去了沙井农贸市场。

这会儿,还不叫沙井农贸市场。

现在这儿属于翻砂厂的地盘,只因这位置,处于几个巷道的交叉点,往来的人要从此经过,在没开放的时候,许多人就拿些小东小西在这儿偷偷交换,久而久之,自发形成农贸市场。

徐二龙转悠一阵,观察着市场行情。

虽然八十年代开放,可还是要具体到各个地方,全国各地的进展不一样,徐二龙不想当这个冒头人物。

有人偷偷上前,询问他需要鸡蛋吗。

徐二龙不需要鸡蛋,但有人来搭话,再好不过。

他没有票,需要的东西,只能在这儿买。

先买了十斤米,花了一块三毛钱,又买了一斤肉,花了一块多钱。

这年头,大家喜欢的就是大肥膘,可徐二龙感觉,还是吃瘦肉好,这不肥不瘦的胛子肉,切成片,再从泡菜坛里,抓出一把泡姜泡海椒,炒出一盘泡椒味的肉片,那滋味不摆了。

又买了两斤挂面,和一切基本的日用调味品。

然后,他又买了几个小的搪瓷盆。

这东西好,即可当饭碗吃饭,也可以当水杯喝水,用来装点东西,也方便。

这分家出来,要买的东西太多了。

卖甲鱼的那点钱,很快就所剩无几。

最后,他将最后剩下的两毛钱,给徐小玲买了两朵红头花。

提着这些东西回去,还好保管室位置在村里最靠边的地方,也不担心有人看见。

看着徐二龙提着编织口袋进屋,小玲两眼亮晶晶,带着莫名的期盼。

她就知道,她的二哥特别有本事,总能给她搞些吃的。

徐二龙在她的注视中,故意慢慢的将东西一点一点的往外拿。

“大米,啊,还有肉……”小玲开心的捂着嘴。

今年才土地下户,地里的粮食还没有收成,家家户户分的那点口粮,早就撑不到这个时候,全是以瓜菜代替。

“你哪来的?”张金芳小声问。

“早上那条甲鱼,换了这些。”徐二龙回答。

这让张金芳意外:“那甲鱼,能换这么多的东西?”

她盯着徐二龙,紧张的追问:“是不是你去搞什么投机倒把?”

徐二龙哭笑不得,果真张金芳没有出过门,整天呆在农村,除了知道这个词,根本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世道。

“没有的事,妈,你跟小玲去弄肉,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徐二龙说:“瘦肉弄来炒青椒,做青椒肉丝。”

安排好这些,他自己去隔壁喻平家,借了篾席,去村口的黄桷树下荫凉处,呼呼大睡。

他在这儿睡,不打紧,有人已经告诉了徐冬生:“你家徐二龙,怎么在村口黄桷树下睡觉?”

“不管他。”徐冬生气呼呼回答:“这个混帐东西,整天好吃懒做,让他睡死好了。”

直到现在,他还在气头上,气这个忤逆子闹着分家,是一点也不想听到徐二龙的任何事。

张金芳将徐二龙带回来的那一块肉,细细的切成片,

又让小玲,去自留地里摘了十几个青椒,洗净后,拿一根铁丝签串成一串,丢在火堆里,烧成糊海椒。

拍掉灰,再切成段,就可以用来炒肉片了。

徐二龙一觉睡到天快黑了,小玲跑到他的耳边,悄悄喊着他:“二哥,起来,回家吃肉了。”

她真怕喊大声了,让别人听见。

万一有人跟她抢肉吃呢?

徐二龙醒了,卷好篾席,牵着徐小玲往家走。

吃肉的时候,徐小玲特别开心。

没分家的时候,她根本就吃不上肉,有时候吵着吃肉,还挨了打。

“分家真好。”徐小玲扒拉着肉片,小嘴塞得鼓鼓的。

吃肉不用看人眼色。

“当然好。”徐二龙好笑的,往张金芳的碗中,挟了几块肉片:“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徐二龙吃过晚饭后,又去河边溜哒,要搞一条甲鱼。

可惜今天运气不好,没钓上来甲鱼。

看着日头渐升,他只能收拾东西往回走。

绕过这河岸,却见得同村的黄小刚,带着他妹子黄小霞在河边溜哒,看样子运气不错,居然搞着一条甲鱼。

这两娃,也是苦命,前几年爸刚去世,今年妈又去世,就黄小刚一个十三岁的男娃,带着七岁的妹妹过日子。

纯粹靠整个生产队的人东施舍一把西施舍一点过日子。

好象,以后,他干上了盗窃,他妹妹,南下当了发廊妹?

徐二龙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站在路前,挡住了两个小家伙。

七岁的黄小霞,顶着一头焦黄的头发,吓得往黄小刚身后缩。

徐二龙虽然不是混子,但逞勇斗强是整个生产队有名的,往路口一站,自然吓着小姑娘。

黄小刚胆大一点,硬着头皮叫了一声:“二哥,这么早呢。”

“把你的甲鱼给我。”徐二龙说,想了想,补充道:“放心,不会白要你的。一斤肉换,行不?”

黄小刚犹豫了一下,乖乖将手中的甲鱼递过来:“二哥,你可不能诓我。”

这是个识相的。

徐二哥接过甲鱼,对黄小刚道:“晚点我回来找你。”

他提着甲鱼,急冲冲的向着常化厂赶。

在厂区门口,又被拦了下来。

“找谁呢?”

“找李援朝。”徐二龙从容淡定回答。

昨天可以说是蒙的,今天,他可是真的有目标。

“哪个李援朝?”对方打量着徐二龙,不放心继续盘问。

毕竟今天的徐二龙没的换衣服,穿着这年头农村青年常穿的蓝色工字背心,跟厂区进进出出的工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特别是他手上又提着甲鱼,腰间又挎着鱼篓子,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农民,脚腿子上的泥点都没擦干。

“厂广播站的李援朝,我家远房亲戚,现在他妈生病在住院,让我捎点东西来。”徐二龙回答。

这一番问话没有问题,门卫想了想,挑不出任何问题,皱着眉,挥挥手示意他进去。

徐二龙提着甲鱼,依着原路,往厂区医院赶。

“啊啊啊……好痛……”前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徐二龙一张望,就见得一个老太婆,抱着一个小男孩,从楼道跌跌撞撞出来。

小男孩有六七岁的年龄,额上似乎被什么锐物戳伤,鲜血一股股的往外冒。

而抱着她的老太婆,六七十岁的人了,身材瘦小,根本就抱不动他,说是抱,不如说是拽。

“让我来。”徐二龙看不过眼,上前几步,从老太婆才中轻松接过那个小男孩:“是送医院吗?”

“对。”老太婆也是吓坏了:“怎么会这样,我都没想到,他会戳到玻璃上……”

徐二龙抱着孩子,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医院赶。

轻车熟路,很快就把小男孩给送到厂区医院急救室,看着小男孩被推进去急救,他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老太婆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跟过来,一个劲的自责抱怨。

不多一会儿,这男孩子的父母得到消息,也急急忙忙赶到急救室。

“小虎怎么样了?”

“小虎出什么事了?”

老太婆语无伦次的解释,反正就是孩子淘气,戳玻璃上了。

“多亏这小伙子,帮着把人送医院来。”老太婆夸着徐二龙。

这年头,没有讹人这一说法。

再说,都是厂区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熟人。

老太婆下意识的,把在厂区出现的人,当作是厂里的职工了。

“谢谢你啊,这位同志。”那个矮胖矮胖的男子,跟徐二龙握了握手:“你是哪个车间的?”

徐二龙客气的跟他客套一下:“我不是,我就是来走亲戚的。”

这一握手,徐二龙反应过来:“我的甲鱼呢?”

“什么甲鱼?”

徐二龙给搞懵了。

刚才急着送孩子来医院,他居然连甲鱼丢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得找我的甲鱼去。”徐二龙没有再客气,转身向外走。

那是他今天的指望。

还好,在刚才路过的花台边,他看见了他的那条甲鱼,还在路边努力的爬,几个孩子在旁边看稀奇,鱼篓子也在一边。

徐二龙上前一步,将甲鱼提起来,快步返回医院住院部。

按着昨天的约定,徐二龙找着了那位要买甲鱼的老爷子。

“嘘……”老头子跟他打个眼神。

徐二龙心知肚明。

老爷子不想让那个老奶奶知晓买甲鱼这事呢,老奶奶舍不得钱,只能瞒着她。

徐二龙站在外面,等老爷子把老奶奶安抚好。

“小伙子,这里面,全部装的是黄鳝?”老爷子过来,指着徐二龙腰间的鱼篓子问。

“对,你看看,个顶个的大。”徐二龙把鱼篓子上面的盖子揭开,给老爷子看了看。

看着里面滑叽叽粘呼呼的黄鳝,老爷子下意识的避开眼,嗯,有点恶心。

“小伙子,你这个,能不能帮着处理了?”老爷子问。

徐二龙苦笑,这卖点土产品,还得搞好售后加工?

唉,帮就帮吧,谁让自己还指望着这一笔呢。

徐二龙跟着老爷子,一路折回厂家属区。

一排一排的筒子楼,象鸽子笼,掩在四周的高大树荫下。

徐二龙跟着老爷子,回了他们的住处。

帮着把黄鳝搁进水桶,又把水桶拎到走廊上,接水笼头的水。

一抬眼,就见得之前医院的两口子,背着孩子回来了。

“同志,你住这儿?”对方很意外。

“你们认识?”李大爷拿着盆出来。

“唉,说来也是惭愧,孩子淘气,被玻璃戳伤了,刚才全靠这位同志帮着把孩子送到医院。”对方连声感谢,问着李大爷:“这是你们家亲戚?”

李大爷笑笑:“算是吧。”

“那更好,晚点我请客,来我家喝两杯,当作感谢,我先去把孩子放下。”对方背着孩子进屋。

李大爷跟徐二龙低声介绍:“这人,叫王伯林,是厂伙食团的团长。”

伙食团的团长?

“你帮了他,这可算是个好机会。”李大爷怕徐二龙不懂,好心提醒他:“你不是想卖黄鳝吗?到时候问问他,伙食团要不要这个。”

徐二龙笑道:“大爷,多谢你老费心了。要是你能帮着搭几句好话,今天这黄鳝,我就不要钱。”

“这要我搭啥好话,你刚才才帮了他大忙,这么一点小事,他哪有不同意的。”李大爷心知肚明。

王伯林放好孩子,带着一包烟过来,客气的请徐二龙抽烟。

两人交谈几句,很快就熟络起来。

王伯林的厨艺不错,用他的话说,他这个单位伙食团团长的职位,是靠着锅铲一铲一铲炒上去的。

这话,徐二龙信。

“小王,你们伙食团,不是天天要采购食材吗?”李大爷帮着把话引到这个话题上。

徐二龙跟着道:“实不相瞒,我家是骑鞍公社的,家里太穷,只能折腾一点黄鳝鱼鳅之类的换点盐巴钱,如果能指点一点门道,感激不尽。”

“这个啊。”王伯林迟疑一下:“我们伙食团,这些东西,基本上全是供销社供应过来的。”

现在还没有彻底的市场化,县城周围的各个蔬菜大队,每天按需要把蔬菜送到供销社,再叫供销社发配给他们这些单位。

“不过,如果不是大量的,我还是可以收下。”王伯林想了想,人家帮忙救了他的孩子,怎么说也是一个人情:“我可以要你的黄鳝,只是每天的量不太大,食堂供应的饭菜,都有定量。”

徐二龙连声道:“王大哥,有你这话就行,不管多少,都是帮了我一个大忙,非常感谢,来,我先干为敬。”

王伯林也不好意思,他也没帮什么忙啊。

“这样吧,如果行,从明天起,你就每天送五十斤黄鳝过来,没问题吧?”王伯林问。

他们化工厂,几千的职工,每天消耗五十斤黄鳝,还是勉强能行的。

徐二龙从化工厂出来。

今天的甲鱼,还是按着之前的定价,卖给了李大爷,至于那些黄鳝,就当作李大爷帮忙介绍搭线的筹劳,送给李大爷。

这点钱,不算什么,只要把这些人脉给搭好,后面的路也好走一些。

毕竟,化工厂几千职工,工资稳当,算是全县最富裕和舍得消费的人了。

徐二龙出来,又在河街转悠一圈。

在河街电影院门口,他碰到了徐大民。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徐大民眼中全是惊慌。

徐二龙跟他点头算是打招呼,心中却是纳闷,徐大民在慌什么?

随后,看到了徐大民身后两步距离的周娅。

象这个年代所有姑娘一样,周娅穿着格子衬衣,梳着两个羊角小辫,额上一颗痣颇为醒目。

徐二龙突然醍醐灌顶,明白徐大民的惊慌由何而来。

这周娅,可是他徐二龙订下的对象啊。

上一世的周娅,是嫁给徐大民。

对于周娅嫁给徐大民这事,徐二龙不怪她,毕竟,他坐了那么久的牢,不可能强求人家一个大姑娘一直等着他。

甚至他还在想,嫁给大民也挺好,至少一家人,知根知底。

哪怕周娅对他爱搭不理,甚至各种尖酸刻薄,徐二龙都不怨她。

谁让自己不争气,坐了牢?她心有怨恨也正常。

可现在,就他妈的不正常。

瞧两人这神情,分明早就有猫腻了,上辈子眼瞎,还以为,是自己坐牢后,周娅才另嫁人。

徐二龙呵呵了。

倒没有多大气愤的感觉。

毕竟上一世,他就对周娅没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周娅于他,只是过眼云烟。

“看电影呢?”徐二龙淡定跟徐大民打招呼。

徐大民慌乱解释:“不是……嗯,是……”

见徐二龙的视线瞟到周娅的身上,徐大民尴尬解释:“我……我也是才碰到周娅,就这么巧,在这儿碰上了,所以,就交流了一下意见。”

“哦。”徐二龙无所谓的应了一声。

他拾步,迈上两级台阶,跟徐大民处于一个位置,这样,他也可以俯视徐大民:“不如一起吧?我还从来没看过电影呢,今天借你的光。”

再正常不过的交谈,可对方两人心中有鬼,都是恨不得快些离开,别这么三人行。

“不,我看过了。”

“不,我只是凑巧路过……”

两人各自有着小算盘,互相推托,话一出口,皆是尴尬。

徐二龙轻笑,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周娅红着脸,低垂着头:“我真的有事,我先走了。”

看着她快步离开,徐二龙开口叫住她:“周娅,你回去,记得叫你父母来把亲事退了。”

“什么?”徐大民和周娅,双双大叫一声。

“没什么,只是让把婚事退了。”徐二龙重复一次。

“你……”周娅的脸,更红了,之前是羞愧,现在是气的:“徐二龙,你欺人太甚。”

徐大民也道:“二龙,你说话太过份了,好端端的,你要退什么亲?”

徐二龙摆摆手道:“没事,周娅考上大学,而我,连高中都没上,感觉我跟她之间以后没有共同话题,为了不耽误她,我认为,这一桩婚事,趁早退了好。”

“徐二龙,你别后悔。”周娅捂着脸,哭着跑开。

徐大民想追,却是意识到自己的立场不对,他愤恨的看着徐二龙:“徐二龙,你究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简直是太过份了,你喊着要退亲,这不是羞辱人吗?”

徐二龙手插着裤袋,神情淡定。

自己哪儿过份了?退了亲,成全他们俩人,让他们两人能正大光明在一起,不用偷偷摸摸,怎么羞辱人了?

难不成,他们喜欢偷偷摸摸,喜欢这种刺激?

“你太过份了,我懒得理你。”徐大民气哼哼的一甩手,转身走开。

这看上去,表面是跟徐二龙生气,说白了,是想快点去追着周娅。

徐二龙哪会让他如意。

徐二龙拦住他,一拳击到他的脸上:“徐大民,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家里供你读书,欠了一屁股债,全家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居然跑这儿来看电影?我今天替奶奶教训教训你,什么败家玩意儿?”

徐大民文质彬彬,身体单薄,一拳被击倒在地。

徐二龙再度狠狠揍上几拳:“你个不孝子孙,不懂尊老爱幼,不懂体贴父母,不知礼仪廉耻……读书是读到狗肚子去了?拿着全家的血汗钱,跑外面来潇洒?”

徐大民抱头,被揍也不敢喊叫。

他怀疑,徐二龙识破他跟周娅之间的这点事,否则,怎么骂他不知礼仪廉耻。

可偏偏,徐二龙这事提也不提一嘴,教训他,只是教训他这么一个败家子,嫌他出来花了钱。

周娅远远站在街角,看着这边徐二龙狂揍徐大民,急得跺脚。

可她不敢上前,否则,真坐实她跟徐大民有奸情。

徐二龙痛快出了一口气,神清气爽,拍拍手,对徐大民冷笑:“今天替奶奶教训你,你好好反省反省,别再当吸血虫,扒着全家吸血,再有下次,我捆了你回去见人。”

徐大民捂着嘴角,憋着气,不敢吭声。

谁让刚才嘴瓢,说是来看电影,被徐二龙占在道德制高点上,他连反驳都无理由。

徐二龙心情好,在县城再闲逛了一圈,然后,提了一块肉,几斤米,回生产队去找黄小刚。

答应的事,就得办到。

黄小刚兄妹俩,住在生产队的养猪场,跟村里其它人,都有一段距离。

这会儿,黄小刚把几个红苕埋在柴火堆中,等着火势旺起来,又把抓来的黄鳝丢进去。

这是最简单原始的做法,不用油不用盐,地地道道的火烧黄鳝,那年头的人,几乎都吃过。

现在黄小刚兄妹俩,就拿这个当晚饭

徐二龙走进猪场半搭屋子,就见得黄小霞啃着火烧黄鳝,小嘴小脸全是黑呼呼的。

“二哥,你来了?”黄小刚惊诧的看着徐二龙。

徐二龙好笑,丢下手中的袋子:“给,这是两斤大米,可以省着吃几顿。”

黄小刚看着布袋子,挺激动。

村里的人,也时常接济他们两兄妹一下,不过就是给点红苕、洋芋之类的,这送大米来,还是头一遭。

“二哥,你真好。”黄小刚露出谄媚的神情。

徐二龙给整无语:“说什么呢,我说过,不会白拿你的甲鱼,这是报酬。””

黄小刚黄小霞两兄妹,急着去生火煮饭,许久没动过铁锅煮东西了,铁锅上锈迹斑斑。

徐二龙看不过眼,帮着把大铁锅搬到院子,让黄小刚拿砂石来把铁锈打磨一番。

“黄小刚,如果每天让你弄五十斤黄鳝,没问题吧?”徐二龙问他。

“没问题。”黄小刚撅着屁股,拿着砂石打磨着铁锅上的铁锈:“二哥,你拿这么多的黄鳝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不用管,天天记得给我弄五十斤黄鳝就行。”徐二龙问他。

“你要搞投机倒把吗?”黄小刚警惕问。

徐二龙不答,不承认,也不否认。

黄小刚凑近,小声道:“这个很危险的,去年,我小舅就被抓了。”

怕徐二龙不相信,他补充道:“真的,我前阵子实在穷得慌,也弄了些黄鳝鱼鳅去城里卖,结果被人追着跑了几条街,黄鳝鱼鳅都没了,草鞋也跑脱了。”

徐二龙相信他说的实话。

他拍拍黄小刚的肩:“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我每月给你二十块钱,你就每天帮我收五十斤黄鳝。第二,我就按斤数收黄鳝,一斤五分钱这样。你选哪一个?”

一来,是可怜这两兄弟年幼,父母双亡,给点他们事情做。

二来,黄小刚确实是弄这些的一把好手。

十二三岁的年龄,又黑又瘦,像个猴一样,又不会种庄稼,整天只能带着妹妹田野里四处走,捉鱼掏鸟抓蛇啥啥的特别在行。

“真有这么好的事?”黄小刚喜坏了,这不相当于给他找个活干吗?

“这也是先这么一说,能维持多久,我也说不清。”徐二龙说。

黄小刚瘦小,但不是笨蛋,稍稍思考,他问着徐二龙:“二哥,我就选第一个。我知道,你也是为我们好,同情可怜我们,想拉一下我。你放心,哪怕你不给钱,我也把事情给你办好,不就是五十斤黄鳝嘛。”

“钱肯定是要给的。”徐二龙做不出欺诈小孩子这种事。

再说,他还真没把这点小钱看在眼中。

但要给太多,又不值了,他现在还得抓紧时间搞钱,原始资金的第一笔,总是困难。

“那就这么说好,每天给我弄五十斤黄鳝,如果你一天抓不到这么多,可以让村里其它的孩子帮着抓。”徐二龙再从口袋中,掏出一袋子水果糖:“跟他们说,一条黄鳝,换一颗糖。”

黄小霞舔着嘴,两只眼亮晶晶的,看着那糖果直流口水:“我,我也能抓黄鳝。”

“随便,总之,我每天都要50斤,你想办法凑齐。”徐二龙说。

黄小刚带着黄小霞,折腾一晚,抓了一大袋的黄鳝回来。

没有称,也不知道够不够。

徐二龙检查了一下,这些黄鳝,一条条跟手指一样粗,全天然野生的。

可惜没有多的调料,否则,做个火爆鳝段,别提多香。

将一些明显太小,或者要死了的黄鳝挑出来。

剩下的,徐二龙提在手中,试了试份量,估计差不多有个五六十斤。

“我带走了,晚点回来,我给钱你。”

“二哥,能不能给一块肉?”黄小刚舔着唇问,他是好久没有吃过肉了,想着二指厚的大肥膘,他都一直一直的咽口水。

“行。”徐二龙答应。

徐二龙用渔篓子,分装成好几个篓子,再用扁担挑着,挑到化工厂。

看门的门卫看着他,直接无语了。

初初见他,就感觉这小子在憋什么大招。

现在看吧,真的放大招了,从最初提着一条甲鱼进去看亲戚,现在光明正大的挑着一大筐东西去伙食团。

徐二龙把他的脸色看在眼中,心中暗想,回头记得给这门卫递支烟,省得刁难。

按着约定,把黄鳝挑到伙食团,王伯林没出面,只是叫了人过来,称秤。

称秤的,是个圆脸的小年轻,知道能来这儿的,都是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没有多作刁难,随便检查了一下,就过称。

一共五十六斤,多点少点对方也没太在乎,入库之后,给徐二龙开了收条,让他拿去财务室领钱。

有着王伯林的关系在,给他的鳝鱼,是按照五毛钱的价格收的,这也算是一份大人情了。

徐二龙去供销社,买了一瓶竹叶青,又买了两包大前门。

厂大门右边的叉道上,摆着无数的小摊子,有四周的菜农,拿着自家地里的小菜来卖,也有人拿着鸡蛋卖。

而附近的居民,有点脑子有点眼光的,就在这儿摆摊卖瓜子花生,卖馒头包子,卖凉粉凉面。

渐渐就形成一个小集市。

毕竟几千人的大厂,这么多的职工要吃要喝。

而且,这些小摊,不需要各种票。

徐二龙逛了一圈,先在一家卖抄手的小摊面前坐下,吃了一碗红油抄手,跟老板随口闲聊一阵,知晓在这儿摆摊的,大多都是厂区的家属,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一般很少有人来驱赶他们。

给了一毛五,很快,一大碗红油抄手热气腾腾的端上小桌子。

徐二龙伸手一拌,看着下面半碗小菜,不由好笑。

这年头,肉贵,米面都贵,这些小老板为了做生意,舍不得多放材料。

可为了让这一碗抄手看上有份量,就会在下面,垫上半碗菜,叫“衬碗”,衬得碗里冒尖,远远看上去,就是一大碗,分量十足。

徐二龙饿了,拿了筷子,将抄手拌了拌,直接开撸。

吃过早饭后,徐二龙买了半斤盐水花生,买了半斤猪头肉,还有半斤怪味葫豆,又折腾回厂区。

这一次,他掏出准备好的大前门,客气的递到门卫的手中:“师傅,来,抽支烟。”

看着是大前门,对方脸色好了许多,收下这烟。

徐二龙掏出洋火,帮着他把烟点上。

这烟一点上,关系就瞬间又拉近不少。

“你小子不错啊,现在都跟伙食团搭上关系了。”门卫说。

徐二龙笑道:“这也是没办法,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总要想点办法。”

跟这门卫闲聊一阵,知道他姓陈,很快一口一个陈哥叫得非常亲热。

这一支烟也不算是白废,至少,在这陈门卫这儿,算是挂上号了,相信以后再进进出出,不会拦他。

徐二龙跟他告辞后,又去了王伯林家,专程等着王伯林下班回来,一起喝两杯。

“兄弟,你这是干啥呢?来我这儿,还让你带酒带菜来?”王伯林说。

徐二龙笑:“我知道你厨艺好,可天天在伙食团炒菜做饭,试试外面这些小吃,也不错。”徐二龙说。

王伯林端来小板凳,跟徐二龙坐在门口喝着豆豆酒。

昨天帮着介绍伙食团的业务,王伯林只是想还个人情,并没有想跟徐二龙深交。

可现在,看着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倒是挺上道的。

徐二龙也没说别的,就只是跟王伯林天南地北的闲侃一阵。

侃着侃着,王伯林颇为吃惊:“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居然走南闯北走了这么多地方?”

要知道,这年头,随便上哪儿,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能跑这么多的地方?

徐二龙自知说漏嘴。

前世,谁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啊,从自己活腻了的地方,跑别人活腻了的地方转一圈。

可现在,这说上去,就有点过份。

“其实,我也没有去过这么多的地方,只是,我有个姑姑,她住在省城,我经常去她那儿玩,也是听她吹的。”徐二龙找个理由自圆其说。

“哦,这还差不多。”王伯林相信了。

徐二龙闲聊了一阵,也没多打扰,起身告辞。

喝酒,不是目的,只是维护人际方式的手段。

****

徐老太在家,跟着周凤茹生气。

“你看看,这什么时候了?连饭都没做好,猪圈里的猪也没喂,猪都快要从猪圈里蹦出来了。这半天,你在搞什么名堂?”徐老太指责着周凤茹。

以往,这些事,张金芳早就料理得好好的。

可现在,张金芳不在,猪也没人喂,饭也半天煮 不好。

周凤茹道:“妈,刚才大民头痛,我急着给他找药去了,也就忘了煮饭这事。”

一听徐大民头痛,徐老太顾不得发脾气,转头关切问徐大民:“大民,跟奶说,你头还痛吗?”

徐大民只能无奈帮着周凤茹圆谎:“奶,刚才我妈已经给我按过一阵,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你先去躺着歇一歇,这读书,就是费脑子的事,你可别太费脑了,这已经考上大学,就好好在家歇着。”

徐老太让周凤茹去烧火,她去抓了两把苞谷面,撒成锅中,搅成糊糊,又从泡菜坛子里,取了泡着的萝卜,切成丁,当下饭菜。

一家人,端着苞谷糊糊坐在门槛上吃饭。

“妈,这两天了,要不,你去把大嫂接回来?”周凤茹劝着徐老太。

“为什么我去接她?”徐老太瞪她一眼:“她要跟着徐二龙这个混帐东西走,那就做好准备一辈子不回来的打算。”

周凤茹心中苦笑,这不接张金芳回来,家里这些活,就得她做啊。

她就是一个喜欢投机取巧的人,否则当初也不至于一下乡,就随便找了一个当地人嫁了,就是想图省事,少干点活。

“妈,这话不是这么说。你是一家之主,当然不能让你矮了身份。”周凤茹婉转劝着徐老太。

她讨好人的功夫不错,这些年,就凭着这么一张嘴,给自己和儿子,争取了最大的资源。

“也许大嫂出去,已经知道错了,只不过,你不点头,她不好意思回来,所以,你不如大人大量,给她一个台阶下,去找她,让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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